“長舒兩腳睡,舒坦。”門下侍郎趙光逢從炕上起身,笑道:“老實說,在洛陽、北平的時候,可沒睡過這麼暖和的床。”
“見過趙相。”盧鶴年又行禮。
“御冬兩式。第一式,貂裘蔽身;第二式,一炕蜷伏。練好這兩招,受用無窮。”門下侍郎蕭蘧笑道。
“見過蕭相。”盧鶴年第三次行禮。
還好,就這三位宰相在中書。其他左官,一齊見禮即可。
“一路行來,感覺如何?”陳誠率先問道。
盧鶴年想了想,道:“皇朝若想據有遼東,任重道遠。”
“你能這麼想,很不錯。”陳誠讚道:“所來之事,我已知悉,把趙王的奏疏呈來。”
盧鶴年從身後的侍衛手中取過木盒,恭恭敬敬地遞了上去。
一名令史接過,檢查了下密封后,輕輕開啟,將奏疏遞給陳誠。
陳誠很快看完,又給了其他兩位宰相。
“聖人又有事做了。”陳誠說道。
“不錯。”趙光逢、蕭蘧二人看完,相視一笑。
仔細看看,似乎更多的是苦笑。不過這樣也好,總比聖人跑到南方去好吧?萬一水土不服,弄出點事情來,大夥哭都沒處哭。
昨日江西有訊息傳來,為懲罰劉巖,李嗣源舉兵攻入潮州,大破敵軍,斬首三千餘級。但軍中突發疫病,歿者眾多,最後無奈退兵。
打江西總共才損失不到兩千人,結果潮州一場疫病直接沒了四五千,你說可怕不可怕?
但——讓聖人老老實實待在宮中,那也是不可能的。他就是個四處浪蕩的北朝君王,昨日還和人說,班師的時候走七聖州草原,經長春宮返回北平。
這就是不死心,指望阿保機出來會一會呢,真的不讓人省心。
但你若說聖人不會治國,那就小看他了。種種奇思妙想,深謀遠慮,可謂天馬行空,事後看來,卻又合情合理,無可指摘。
浪蕩,繼續浪蕩吧。
俗務方面,自有我們這些老骨頭替你打理,大夥都希望這個江山越來越好,免得重新陷入以前那種噩夢日子。你自己悠著點,多活幾年,就是對這個天下最大的貢獻。
“明日隨我入宮面聖。”陳誠又半躺了下來,隨手翻看奏疏,說道。
“是。”盧鶴年應道。
明媚的陽光透過窗靈射了進來。
窗外鋪滿了三尺積雪,窗內溫暖如春,老邁又精明的帝國宰相翻看著各地呈送來的表章。看到精彩處,便與同僚討論一番,寫上一段批註。
盧鶴年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豪情:有朝一日,我也能這般吧?
端坐於政事堂之中,批閱著天南海北的奏摺,透過字裡行間,俯瞰著帝國的萬里疆域。
人生至此,當無任何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