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點香積寺之戰的意味了。雙方一個方陣打崩了,潰兵從陣與陣之間的通道熘走,後面的生力軍方陣頂上來。而潰兵在後陣被收容,整頓一番之後,當做新的預備隊。
古來冷兵器交戰,大多數勝負在短兵相接之後,很快就能決出來。但香積寺之戰是一場漫長而殘酷的絞肉機式的戰役,雙方不知道被打崩了多少個方陣,戰線每每出現缺口,預備隊便頂上來,將敵人反推回去。
於是,便出現了戰爭史上的奇觀,冷兵器野戰過程中,死於正面交戰的人,可能比潰敗後被追擊殺死的人還要多。雙方的傷亡率遠遠超過了傳說中的5%、10%、20%,甚至更高,完全就是殺紅了眼的節奏。
從軍事原則上來說,這樣的會戰是不應該打的。唐軍雖然贏了香積寺之戰,但精兵強將被一掃而空,是純純的慘勝。安史叛軍雖然敗了,但拉了很多唐軍精銳墊背,也沒虧到哪裡去,接下來的戰事得以繼續膠著、僵持。
今日夏、晉雙方的交戰,和那場蕩氣迴腸的大戰差遠了。
夏軍士氣如虹,兵力眾多。晉軍已經得知後方有變,士氣不振,兵力也有些不足。在臧都保投入第三批人後,晉軍不跟了……
從空中俯瞰下去,黑壓壓的武士在曠野之中反覆廝殺,血流漂杵,至死方休。
一個藩鎮,花很多年才培養出一名精通多種兵器計程車兵,給他配上全套裝備,一年支付二十多緡錢的賞賜,打了好多場大小戰役,僥倖活到現在。這種人,武藝純熟,經驗豐富,是戰場上的活化石,在騎兵衝陣之時敢變陣,騎兵潰退之時敢提刀追殺,被騎兵圍困之時談笑自若,今天全他媽給你報銷了。
而這樣的戰役,在歷史上的晚唐五代,不是一場兩場,也不是十場二十場,可能不下百場。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還好,整場戰鬥並沒有如香積寺之戰那麼殘酷,晉軍正面衝不破,側翼又受到威脅,很快潰敗了下去。
夏軍奮勇追殺,一直殺到賊軍營寨前,方才收兵回營。
至此,戰鬥結束。從始至終,滄州城內的守軍像死人一樣,沒有任何動靜。
滄景武夫,不過如此!
晉軍營寨內,李存章臉色鐵青地看著敗退回來的一干將左,有心殺人,但想想被夏人掛在旗杆上的平州刺史李存實、臨渝關鎮使李存顥的首級,又長長嘆了口氣,終究沒動手。
李嗣恩、李嗣本、李存矩三人暗暗鬆了一口氣。
今日這場廝殺,本非眾人本意。實在是僵持日久,戰又不戰,退又不退,不如打上一場。另外,李存章也存著打贏夏人,然後趁勝撤退的念頭。
無奈,今天打輸了,接下來的撤退怕是不會很順利,除非他們不跑了,直接躲進滄州城,但那與找死何異?
“留守,大王那邊,到底何意?”沉默了半晌後,李嗣恩壯者膽子問道。
他是薊州刺史,但薊州已經被夏人突襲攻取,家人都失陷在城內了。他是真的想走,急著趕回去收復地盤。但晉王沒下令,留守也不肯擔干係,卻不好一走了之了。不過心中依然憂愁,故出言相問。
“你問我,我問誰?”李存章直接嗆了一句。
李存矩無奈搖頭。他是盧龍軍使,但盧龍軍的駐地平州也丟了,軍心有些浮動,不然也不會被夏人一戰擊敗。
李嗣本則一言不發,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失望和迷茫。
李存章看著這幾個敗軍之將,越看越氣,直接甩手出了營帳,又一連派出了好幾撥使者出發,前去面見李克用——事只有一件,即請求撤軍。
他很清楚,越往後拖,士氣就越低落。今日還能與夏軍野戰比劃兩下,待再過十天半月,怕是一上陣就大敗而回。仗,顯然不能這麼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