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你大伯,如何直呼其名?”邵樹德眼一瞪,說道。
“阿爺你有時候也直呼大伯名諱。”
又一個爆慄打下。
邵樹德認真地說道:“他是我兄長,也是你大伯。他若願降,異日封他親王又如何?我的兄長自然有資格當親王。你那些堂兄堂弟,也可以富貴。在這件事上,我從來沒有誆騙任何人。你大伯雖然感情用事,但他不傻,我若全是一片虛情假意,你以為他會對我有什麼好臉色?你孃親就很明白這一點,逢年過節禮數從來不缺,是真的在維繫這門親戚。以後學著點!”
“明白了。”邵承節應道。
三郎、四郎看看父親,又看看兄長,繼續旁觀。
“李……義兄已經將景州還給了盧彥威,班師回幽州。王鎔鬆了口氣,遣使奉上十萬緡錢、二十萬匹絹。這是我剛剛收到的訊息。”邵樹德說道:“李克用,多半已在幽州聚集大軍,要發往燕北了。”
“阿爺,可否邀契丹一起出兵,夾擊晉人?”邵承節問道。
“契丹人怕是沒那麼傻。”邵樹德說道:“契丹,經過幾十年發展,現在也是一個強盛的勢力了。算上被其役使的室韋、奚、霫等部落,出個十餘萬騎不成問題。我、契丹、河東三方,互相都覺得對方有威脅。契丹人沒本事攻入幽州,但他們擴張的野心十分巨大,西面盯著奚人牧場,東面看著渤海、女真,南面欲入營、平,北面欲征服韃靼。與他們合作,你要讓出什麼?奚王已有意投靠,莫不是把去諸的人頭送過去?”
邵承節連連搖頭。他現在也知道奚人是對付契丹的一個極好抓手,輕易不能丟掉。
這個部族與契丹相愛相殺數百年。
國朝早期,契丹居松漠,在北面,奚人在南面,為饒樂都督府。
武后年間,契丹反叛,被平定,遭受重創。奚人趁機背刺契丹,盡佔其牧地,潢水大部為其所有。後來契丹慢慢收回了一部分牧場,但他們緊接著又造反了。
開元年間,契丹復叛,至開元末,在唐廷的打擊下實力大衰,已淪為奚王附庸,地盤日漸縮小。“自此,契丹中衰,大賀氏附庸於奚王。”
這個附庸期相當之長,一直到奚人犯了錯,被幽州鎮大破,契丹趁機反咬一口,攻奚人。但那時候奚人還不至於無還手之力,真正被打得狗一樣還是在僖宗光啟年間。
也就是說,奚人真正破落也就十幾二十年時間,現在成了契丹的附庸,但心氣未衰,還有可為之處。
“奚王欲投我,我不會將他交出去。契丹又要營、平,義兄不會答應。從這點來看,我和義兄更該一起打契丹人。”邵樹德突然笑了。
契丹人對營、平二州也有執念。
李盡忠、孫萬榮的營州叛亂就不談了。就說這會,他們對幽州控制下的營、平二州是必欲奪之而後快,卻不敢動手。
歷史上真正拿下,還得到劉守光時期。他與父親劉仁恭愛妾通姦,事敗後造反,殺兄囚父。劉仁恭幼子、平州刺史劉守奇大駭,率軍降契丹,阿保機令其鎮守平盧城——有一說一,耶律阿保機對漢官是真的信任。
自此到了後唐年間。當年帶著一點點人投降契丹的盧文進,被阿保機安置在平州,這廝居然拐帶著契丹、奚、漢人數萬投降後唐,營、平二州又離開了契丹。
當然後唐末年,契丹重新奪回營、平。
可見他們對這兩個頂著他們柔軟腹部的地方非常重視。
“既如此,不妨與大伯聯兵,分食了契丹?”
“那對義兄有什麼好處?”邵樹德笑道:“北邊就是一筆爛賬。三家人大眼瞪小眼,都投鼠忌器。不過能把晉軍吸引到北邊就是賺的,看來得派出使者了,就是不知道這一次,義兄還會不會信我了……”
邵承節本想笑,但死死憋住了。
大伯再傻,這次定然不能被騙了。除非父親親自出馬,不過多半也沒用了。怕是甫一見面,大伯就要將父親擒下,未必會殺人,但絕對要出了一口惡氣再說。
北邊的局勢,確實有點亂。不知道還能不能拖延,哪怕幾個月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