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最近還安分麼?”邵樹德又問道。
“不安分。這幾年東征西討,蠶食諸部,韃靼、奚、室韋等族,鹹被驅使,族帳浸甚。”盧文進答道。
邵樹德站起身,凝眉沉思。
其實,歷朝歷代,只要王朝存續時間夠長,草原上就總會出現強力政權。這是自然規律,很難改變。
國朝肇建,突厥強盛,在北方還建立了好幾個附庸實力,比如梁師都等。
太宗以開國精兵討平後,一直很注重草原諸部的發展。到了高宗、武后、玄宗朝,一直是軍事和外交手段並用,使得草原上始終無法形成強力政權,直到安史之亂爆發。
這種外交手段的純熟運用,出自北朝基因,與從中原腹心地區興起的內向性王朝大不一樣。國朝不歧視胡人,對草原的瞭解也很深,經常深度參與草原的內部事務,取得了令人驚歎的效果。
有唐一代,北方草原胡人屢次試圖統合,但總特麼有內奸,到處是唐朝的走狗,分裂得太稀碎了。回鶻汗國又意外覆滅,最終沒能起死回生。
當然即便是藩鎮割據時代,北方諸鎮武力也強盛。奚人得意忘形之時,被幽州鎮討滅,回鶻餘燼欲振作之時,被天德軍、振武軍、河東軍聯合討平。
到了這會,不是突厥人,不是回鶻人,不是奚人,不是室韋人,而是契丹人“站了出來”,再次試圖整合草原各部。
邵樹德有預感,依照目前的形勢,中原和草原大概會陸陸續續興起幾個政權,互相鼎立。大家都在和時間賽跑,誰先建國,並且吞併周邊藩鎮或部落,誰就佔有優勢。
契丹目前的實力,也就是一個大藩鎮罷了。
對草原,邵樹德比較欣賞國朝的做法,要將其視為帝國的一部分,深入參與其內部事務。
明明危險就在那裡,你還把頭埋沙子裡,修個邊牆就不管了,任草原胡人在邊牆外折騰,這是極其錯誤的做法。
要有主動性!
國朝以來,突厥、薛延陀那些雜七雜八的草原強權首領,可沒幾個是死在唐軍手裡,多半是被自己人或敵對部落殺死,然後將首級送到長安。
你不參與草原事務,就沒有影響力,就沒法施展外交手段,就不會出現這種危險被掐滅在萌芽階段的好事。
隨著騎兵技術、戰術的發展,這個兵種將迎來其黃金年代,威力遠超兩漢、南北朝,草原民族也將迎來其鼎盛時期。
這時候中原王朝如果還是老一套,繼續修長城,修邊牆,任由危險蔓延、發展下去,是非常危險的,也是對子孫後代不負責。
匈奴和突厥比起來,就是弱雞,差在裝備和組織度。突厥和蒙古比起來,也差了那麼點意思,差在戰術思想。
“盧將軍,你回去便和李帥說,若契丹有變,我願出兵相助。然李克用乃我義兄,不忍相攻。”邵樹德說道。
盧文進有些無奈。
你願意來打契丹,我們也不敢讓你來啊。
多來幾次,西奚、室韋甚至山後諸軍見識到了朔方軍的實力,以後萬一入侵幽州鎮,不得有人倒戈相向,開門迎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