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大帥破拓跋思恭、攻靈州、擊李昌符,皆以步卒取勝。”
“故對付朱全忠,還是得騎步結合,步卒為本,騎兵為輔?”邵樹德問道。
陳誠不直接回答,而是說起了劉裕的事:“劉牢之入大峴關之前,所過之處,幾十裡築一城,留兵戍守,屯糧屯械。幾十裡的距離,步兵行軍,最多兩天,或者三天。兩三天的時間,有大車於兩側伴行,騎兵還拿他們沒辦法。”
但宋軍暴露在原野上兩三天都堅持不了……
“為何築城呢?因為車陣,受限很多,首先便是受地形影響。”陳誠繼續說道。
“崎嶇險道,此不利於行車。”
“雨雪交加,此不利於行車。”
“沼澤粘地,此不利於行車。”
“河流田畝,此不利於行車。”
“道潰地陷,此不利於行車。”
……
“吾有車戰之弊十法,今獻於大帥。”說罷,陳誠從袖中抽出一紙,上面滿是蠅頭小楷,密密麻麻,遞到了邵樹德手上,又補充道:“事無絕對,此十不利,皆可避之,或破解。以車破騎,首要一點便是步卒敢戰善戰。沒有這一點,車造得再好亦無用。”
這是說到點子上了。
如果有昭義軍步兵大陣被騎兵衝開,還不潰散,敢把騎兵勾下馬來斬殺的勁頭,什麼樣的騎兵能破步兵?
邵樹德接過後草草看了看,有些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但車戰十弊,其中不少與騎兵是重合的,比如河流、樹林、沼澤之類,騎兵也不能去。在崎嶇山道上,車固然不如騎兵容易行走,但說難聽的,他們都不如步兵容易行走。
如果朱溫的步兵不善戰就好了!
邵樹德估摸著,從晚唐到北宋,步兵是一代不如一代,逐漸拉胯,原因多半是經濟崩潰,投入到軍事上的資源越來越少。
汴梁禁軍,朱溫最先開始建。
後梁滅亡後,李存勖帶了數萬河東兵過來,再加上收編的十萬朱梁禁軍,構成了後唐汴梁禁軍的主體。
這個禁軍體系,像傳家寶一樣傳到後晉、後漢、後周、北宋手上。風氣越來越壞,北方人口越來越少,經濟逐年下降,導致裝備、訓練越來越差,馬政更是敗壞到無以復加。
趙大那會,這支禁軍歷經多次兵變,像牆頭草一樣,油滑無比,已經成了流氓軍隊。
還有人肯死戰?
“大帥今有數萬騎卒,不遜成德王鎔,遠超幽州李匡威、魏博羅弘信,截殺汴軍遊騎,壓縮其斥候活動範圍,攔截信使,已有大優勢。朱全忠給葛從周所下命令,多半有幾路信使,然其中一路為我所截,便可窺其內情。”陳誠胸有成竹地說道:“若兩軍主力對壘,我軍大敗,可令騎卒拼死攔截,大帥從容收拾敗軍,重整部伍。若汴軍大敗,大帥可縱騎卒追殺,朱全忠如何收拾敗兵?如此優勢,何謂之小?”
“鐵騎、銀槍二軍,可深入敵後,遇敵甲騎便逃,弗遇便燒殺搶掠——”陳誠話還沒說完,就被邵樹德阻止了。
“若這麼幹了,那可就真是胡虜了。李克用都不燒殺搶掠,我如何能做?”邵樹德說道。
被人貼上胡虜的標籤,是一件很敏感的事情,尤其是朔方軍如今這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