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兒死了,豈能沒有血祭?”王重盈冷笑了兩聲,道:“朱全忠既然敢殺我親兒,我便敢殺他侄兒。退退退,三弟退了一輩子,最終落得個什麼下場?我累了,不想退了,全忠若敢來,拼了這副殘軀,也得咬下他兩塊肉。”
王瑤張口結舌,不知道該怎麼說。
王珂不安地扭動著身子,今天這場對話,對他而言,資訊量有些大。
“邵樹德也不是好東西。”黑暗中又傳來略顯疲憊的聲音:“坐視吾兒被殺,搶奪陝虢二州。此人野心太大,跟他攪和在一起,非王家之福,日後自當疏離之。”
這時王瑤也有些害怕了,道:“接連得罪全忠、樹德,阿爺可有方略?”
“晉陽李克用,豪俠任氣,乃性情中人。侄男,明日你便去趟晉陽,面見李克用,以叔父之禮事之,今後對其言聽計從,當可保王家基業。”王重盈說道。
“侄男”顯然是指王珂。
王珂聽聞後面有憂色。事實上他哪裡也不想去,害怕被李克用扣下。
“侄男糊塗!”彷彿猜中了王珂的猶豫,王重盈咳嗽了兩聲,喘了口氣後,方道:“但去無妨,克用不用加害你的,也不會奪河中的基業。”
李克用集團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喜歡給服從的人權力。你只要向他低頭,表示服從,願意提供錢糧、器械乃至兵員,態度上再恭敬些,他是會允許你繼續當節度使的,非常大方。
朱全忠就一點可能性都沒了。觀其所為,幾乎把所有權力都抓在手中,讓手下人微微有些失望,尤其是有李克用做對比的情況下。
邵樹德那邊,就要看運氣了。
鳳翔折氏,是正兒八經的妻族,故得掌大權。
興元諸葛仲方,其父諸葛爽與樹德有半師之誼,因此也得掌大權。
其他人,沒機會的。
延州李孝昌、鄜州東方逵,而今安在?舉家遷往靈州,當個掛名衙將,三不五時地去都虞候司上直,混個一天,無權無勢,唯能領一份幹餉。
克用、樹德、全忠三人,若要選一個投奔,自然選克用了,得保家族基業。
實在不行的話,樹德亦可投奔,保不了基業,但可做個富家翁。其人權力慾很強,但為人寬厚,不嗜殺,王家也沒得罪過他,甚至還贈過一筆糧草,安安穩穩過下去不成問題。
投全忠,則死無葬身之地矣!
至於說昔日全忠與重榮約為甥舅,指日月發誓:“我得志,凡氏王者皆事之。”呵呵,這話聽聽也就罷了,權當個笑話,以全忠的心性,背誓是必然的,王重盈看得很透。
“都退下吧,明日勿忘早起。”王重盈疲憊地說道。
黑暗中,王瑤嫉妒地看了一眼王珂,王珂緊閉嘴唇,凝眉苦思。
翌日一大早,天空密佈鉛灰色的陰雲,雪下得愈發大了。
河東縣的大門早早開啟。
旗幡、旌節出現在大街上,這是節度使出行。
陝州王珙之事,已經遍傳河中一府四州三十七縣,大夥忙不迭地躲開,免得觸怒一個喪子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