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朱全忠到了後期,也頂不住了。
周圍藩鎮太難啃了。
你能想象兗、鄆二鎮主力盡喪,但憑藉招募的第二波兵馬,還能意志頑強地堅守麼?
王重師攻兗州兵的營壘,披重甲衝殺,身上中了八九處創傷,差點死了,養了一個多月才緩過來。而朱全忠手底下多的是這種人,都敢打敢拼,但啃這些中原藩鎮就是這麼費力,還是在野戰殲滅其主力精銳的情況下。
他不得不妥協,因為人家不肯傳檄而定,就是要抵抗。
魏博他妥協了、澤潞他妥協了、河中他也妥協了……
武夫們為什麼就不能看清天下大勢,早早投降呢?以半個天下攻一隅,你還要抵抗,搞毛啊?為什麼不能像其他朝代末年的割據軍頭一樣識時務呢?
中原這些賤胚殺才!
而妥協的後果,當然也很嚴重。
魏博、幽州等鎮降叛不定,最終歷經五個朝代,才勉強收了各地節度使的大權。
邵樹德若是肯讓人“帶資進組”,像折家、諸葛家一樣,委以大權,肯定能在紙面上有更快的進展,但敢嗎?
“大帥,名器不可輕授,慢一點就慢一點,穩當。”陳誠說道:“萬一有人造反奪權,我等尚可依附新主,邵氏族人何依?”
其實,陳誠也依附不了新主。他這種核心幕僚,就和敬翔一樣,多半是上吊的命……
“今已得朔方、隴右、河西、邠寧、涇原、渭北、華州等鎮,鳳翔、興元亦多有親近,再拿下金商、陝虢、河中,四塞之勢已成,京兆府還不是任憑揉捏?”說到這裡,他壓低了聲音,道:“便是裂土稱帝亦無問題,何必呢?”
“也是。”邵樹德一笑,道:“便是我許給張全義節度使之職,他也不敢接受。宣武近在咫尺,靈夏則遠在天邊,如何抉擇,並不難。”
“這新安縣,不攻了。”邵樹德說道:“若折損太多精銳,朱全忠大軍壓過來,還怎麼打。繼續搶掠人口,大不了,我自關起門來做土皇帝。其後日日東出,襲擾全忠,讓他疲於奔命,最終財窮力竭,打不下去。”
“那大帥可就要關注兩個方向了。”陳誠說道:“陝虢、河中為其一,山南東道為其二。此為兩條勒死全忠的鐵臂。”
河中、陝虢是北面東出的通道,山南東道的襄、鄧、唐等州,亦可北伐淮西的蔡、汝、許等州,都非常關鍵。
“折家……”邵樹德沉吟了會。
邵承節繼承人的位置還真不能動了,這是栓住折家最大的依憑。下一代,或還需要繼續結兒女親家,加深關係。
娶折家女是萬萬不能了,會讓鎮內政治平衡被打破,那就只有嫁女了。而娶了邵氏女的折家子弟,當然要做折家家主,這是必須的。
“不談這些了。”邵樹德坐會交椅,道:“鐵騎軍大破汴軍,俘兩千餘人。這些人,能不能用?”
“暫時不能用。”陳誠回道:“若全忠之勢日衰,降兵儘可用之。然其如日中天,不可用。不如將其送往豐、勝、涼、甘,打散安置。”
“都是精兵啊,真是可惜了。”邵樹德嘆道:“不能讓他們去涼、甘,涇原軍一萬七千降人安置在那邊,若兩相串聯,恐生事端。發往青唐亦不妥,還是去河、蘭、成、階諸州吧。”
尤其是階州,從吐蕃手裡拿回來後,幾乎渺無人煙。蕭遘從關中遷移民戶,至今也只有八百戶,種地、養蠶、放羊,還有最近兩三年剛搞的培育茶樹。
隴右十州三十二縣,按照大順元年(890)的資料,不斷遷移民戶兼蠶食吐蕃、羌人,已有編戶之民74000餘戶、37萬餘口。
財貨方面不用過多考慮,肯定不能按照七萬多戶來收稅的。因為無論是關中民戶還是吞併的羌胡,都有十年免稅優惠期。最初的一批人才剛剛進入第四年免稅,今年是第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