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0年6月20日,上虞縣東北二十里外的姚江江畔,包括浙江新軍第五師、僕從軍第五師第一團在內的一萬餘名東岸官兵緩緩列好了陣,堵住了倉皇西撤的餘姚清軍萬餘人。
聲名卓著的東岸炮兵照例開始了火力急襲。實心的、空心的、填充火藥的、不填充火藥的,各種炮彈在炮兵指揮官的命令下,有準又狠地打響了對面清軍的頭頂。雖然之前剛剛下過一場陣雨,雖然這裡是河谷地帶泥土較為鬆軟,但急速射來的炮彈依舊令對面的清軍陣腳連連鬆動,一些人大呼小叫,不過很快被軍官斥責或直接正法。
東岸的炮兵指揮官滿意地放下了胸前的望遠鏡,然後下令繼續炮擊。清軍的反應令他稍稍有些意外,看來隨著外洋武器、戰法越來越多地流入中國大地,無論是清、順還是明軍,對於火槍大炮的耐受力都提高了不少。他們固然做不到面對著排炮轟擊而不動——事實上這個年代沒有那支軍隊能做到,東岸人也做不到,區別是大家誰在面對炮擊時忍受傷亡的能力更強一點罷了——但這會好歹也打了幾輪了,居然還沒有陣腳大亂,清軍、順軍的成長確實是較為迅速的,他們的軍官吸收先進軍事技術和思想的能力確實也不錯,但估計也僅止於此了,相信再多打幾輪,他們一樣會崩潰。炮兵指揮官堅持認為,即便對面是一支東岸軍隊,再多打個幾輪乃至十幾輪,一樣會士氣大跌進而崩潰,他不信清軍都是鐵打的。
天空又下起了濛濛細雨。儒尼奧中校站在一處小土包上,仔細觀察著前方的戰況。此時他對這場戰鬥的勝利與否已經絲毫沒有擔心,他更多地是在觀察、評估清軍的戰鬥力,看看他們對現代軍事思想的吸收程度以及對現代軍事技術的應用程度。說得直白一點,他就是想看看,清國綠營軍隊在荷蘭人、英格蘭人甚至葡萄牙人的暗中幫助下,軍事改革進行得如何了!要知道,北京可是先後有兩百多個外國僱傭軍官兵被抬旗入籍,甚至還有洋人佐領這種編制,東岸人不得不警惕。
如今從戰場上看來,他們似乎學習得還可以,沒有想象中進步多。不過考慮到清國龐大臃腫的軍隊體制改革時所帶來的阻力,以及杭州清軍缺少“陪練”,不似襄陽大營那般已經和順軍進行過多次火器部隊的大戰了,因此做到如今這種地步也還算可以了。
“轟!轟!”那是佈置在最前方的近射火炮發言了。這些火炮射程不遠,但發射的多是散彈、葡萄彈,面對密集隊形的敵人殺傷力極大。這不,剛剛好不容易咬牙衝到近前的清軍立刻被打亂了,有些悍勇的人仍想繼續衝鋒,有些人則抱頭亂竄,有些人轉身逃跑,思想不統一、陣型脫節,這波攻勢算是完蛋了。
“命令:浙江新軍第五師第一團、第二團出擊,卷著潰逃清兵前進!”
“命令:新建陸軍第五師第一團出擊,重點攻擊靠近江岸的兩隊清軍之間的結合部!”
“命令:騎兵縱隊(約一千騎,令一千騎還在北邊沿海平原巡弋)前出,抵達預定出發位置,告訴周團長,天雨地滑,不利騎兵驅馳衝陣,要他相機行事。”
“命令:第七混成營即刻從隱蔽陣地出發,截擊清軍側翼,發揮一錘定音的作用!”
儒尼奧放下了望遠鏡,大幅度揮舞著自己的手臂,不時下達一道道命令。而在他身側,聯絡參謀不時喊來一名名傳令兵,讓其快速騎馬趕至各部傳令,以實現上級指揮官的作戰意圖,消滅眼前這一萬多名清軍。
“萬勝!殺!殺!殺!”上萬名男人的猛烈吼叫震撼了大地、震撼了河流,同時也震撼了本已動搖的清軍大隊,令其從心理上開始慢慢崩潰。儒尼奧爬到了一處更高的地方,下方的吼聲此起彼伏,這部方罷,那部又起。頭髮已經花白的他仔細聆聽著,如賞雅樂,如聆陽春,又好像後世的指揮家站在一處巨大的舞臺前,心神迷醉地指揮著一支氣勢恢宏的交響樂團。
這會的儒總指揮、儒大帥,似乎已經進入到了某個境界之中,似乎都不用睜眼看著面前的戰局,只需從敵我殺聲的強弱中做出辨識,然後從容調兵遣將,就可以將敵人一鼓而破、一戰而滅!
上萬大軍的喊殺聲漸漸遠離了儒尼奧所在的山包,慢慢開始變得遙遠。相對應的,敵方清軍的喊聲早就變得有些嘈雜,進而紛亂了。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度停止,當太陽突破烏雲的籠罩,將金色的光輝再度灑滿大地時,清軍的有秩序、有組織、有節奏的喊聲、號聲、鼓聲已經徹底消失。
似是消耗全部心神完成了一曲驚天地泣鬼神的英雄樂章般,站立良久的儒尼奧剛想挪動位置,突然間卻一陣眩暈襲來,差點摔倒在地。所幸緊跟在旁邊的作戰參謀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扶住,關心地問了句:“大帥,你的身體……”
“不妨事!年紀大了,站得久了,一時間頭有些暈而已。戰鬥結束了啊……”儒尼奧擺了擺手,安慰紛紛聚攏過來的參謀和衛士。
“是的,大帥!戰鬥結束了,我軍可當完勝二字!”一名年輕的參謀漲紅著臉回答道:“主力步兵團正面推進,第七混成營進行側擊,騎兵兄弟們最後出動,徹底攪亂了清軍的組織,此時各部正在追亡逐北之中。這一仗打完,曹娥江以東已經沒有任何成氣候的對手了,怕是杭州的福全都沒膽子率部渡江與我們決戰了!新昌、嵊縣、上虞、餘姚四地,我們大可堂而皇之地佔據下來,有曹娥江、會稽山這些天然防線,我軍已立於不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