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司馬猶豫了一下, 道:“某衣食無著之時,還是靠使君接濟,便不睜眼說瞎話了。梁王欲得天下,須得先平滅二朱、王師範, 再圖河北。”
言下之意,能不能做到這一步?做不到的話,萬事皆休。
“怕是難了。”張全恩憂道:“今歲河陽之敗,損失了不少人馬,至今還未補足。梁王似欲加賦,選募驍勇之士入軍,補全缺損。這一來,輕賦的好名聲就沒了。夏賊猖獗,多半還要不斷攻伐,竟是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
對此,鄭司馬也沒什麼好的辦法,只能陪著一起嘆氣。
這不是用什麼奇計能改變的。
樹德的方略堂堂正正,都擺在明處,就是這麼逼迫你的四戰之地,你可能破解?
張全恩看幕僚的臉色,便知道他心中所想了, 憂慮更深了一層。
難道,便是這等飽讀詩書的有識之士,也覺得樹德贏面更大?
再打下去, 若汴州的武夫們也這麼看, 豈不是要有人投敵?
朱珍!
不知道為什麼,張全恩突然想起了這個汴軍資歷最老、戰功最著的大將,若他率部投敵,局勢便難以挽回了。
張全恩心中憂急,恨不得現在便回蔡州,與兄長好好商議商議。
……
鄆州城內,朱瑄的心氣很不順。
朱瑾吃的敗仗比他還厲害,反倒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席間與樂妓調笑不斷,好不快活。
鄆、兗二鎮將領也濟濟一堂,大吃大喝。
朱瑄掃了一眼。
齊州刺史朱威,州將朱瓊、瓊弟朱玭(pín),這是齊州來的軍將,與朱瑾一樣,都是他們老朱家的。
衙將賀瑰、柳存、張從楚,都是鄆州老人了,雖然未必是他朱瑄的老人,但多年來一直隨他征戰,可以信任。
兗州將胡規、康懷貞、閻寶,這是從弟朱瑾的部將。
唉,一個個,全都是汴賊的手下敗將,還特孃的不是敗了一次,而是好多次!
朱瑄都懷疑大夥這麼多年的軍旅飯是不是白吃了,怎麼屢戰屢敗?
當然他並不知道,這些在汴人手下被虐得要死要活的將領,有朝一日居然可以騎在汴軍諸將頭上拉屎,指揮汴軍打仗呢。
朱全忠晚年棄用絕大多數汴軍大將,專用外來降人統兵作戰,內耗劇烈。軍士們不喜歡這些空降的外鎮降人,將領們見到資歷比他們還淺的降將騎在自己頭上,其心情可想而知。
為了削藩和壓制老將,朱全忠不惜削弱汴軍的戰鬥力,讓被打得灰頭土臉,龜縮太原的晉人死灰復燃,也是一大奇事。
“聽聞邵樹德在長安,吃聖人的、喝聖人的,好不快活。”朱瑄將酒樽重重地頓在桌案上,濺起一灘濁液。
眾人尋聲望來,朱瑾也鬆開懷裡羅衫半解的樂妓,有些詫異地望了過去。
“他派了兩個蕃將,打仗滑頭,專事劫掠。”朱瑄越說越惱火:“此番濟水之戰,不過死了三百騎,就不肯再打了。齊州那些破事,倒有一半是他們做下的,全栽我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