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大家族,都有這樣一群人。天生衣食無憂,失去了所有目標,一天到晚只知道瞎混,就連自己兄弟都看不起,覺得他們丟自己家族的臉。
以前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現在麼,看到這些人一副縱慾過度的蒼白麵孔,他就感到噁心。
豆芽菜似的的身板,一陣風都能吹跑。而他肌肉虯結,經年鍛鍊的鐵臂能拉開軍中最硬的弓,披上兩層重甲時,健步如飛,還能揮舞沉重的長柯斧,掃倒一片敵人。
自己與他們,終究不一樣了。
這個轉變,就源自當年洛陽南郊,那一剎那的悵然若失。
同光七年(922)的春節很快來到了。
鵝毛大雪之中,邵慎立揮舞著重劍,一遍又一遍地砍著木人。
二月初二,他將獵犬、健鶻以及年少時積累下來的玩物,全都送給了“狐朋狗友”們,珍重道別之後,起行上路。
驛道之上,鶻鷹高聲亢叫。
邵慎立疑惑地抬起頭,看著在天空盤旋的健鶻。
馬蹄聲響起。
“七郎,我把健鶻、走狗都放了,不要了。”遠處行來一鬍子拉碴的騎士,卻是涼國公臧都保的小兒子。
“你這是……”邵慎立若有所悟。
“我跟你去西域。媽的,受不了家裡人的目光。”來人憤憤不平地說道:“去了拔汗那,咱們兄弟幾個一起拼,草。”
“幾個?”邵慎立一怔。
馬蹄聲又起。
“七郎,我把女樂也送人了。再玩下去,早晚死女人肚皮上。我會算賬,以後替你打理錢糧事務。”盧五郎策馬而至,大聲道:“小時候聖人還誇過我呢,說我有算學天賦。唉,日子越過越差,不跟你走不行了,再爛下去,我怕哪天死在花街柳巷裡。”
“七郎,你五姐當年嫁給我哥,我就氣不過。”任四郎也走了過來,道:“現在想明白了,再瞎混下去,只會被你五姐繼續瞧不起。帶我一起走吧,非得混出個人樣來,我可以幫你打理民政,當年學的都沒忘呢。”
邵慎立哈哈大笑。
一群“狐朋狗友”,心中的熱忱終究沒散盡麼?
“七郎!”遠處又奔來數騎。
邵慎立看過去,都是當年京中“著名”的紈絝子弟啊。
有人手裡拿著弓,有人扛著馬槊,有人帶了一馱馬的書籍……
“走!”他毫不廢話,一撥馬首,向西而去。
“紈絝子弟”們紛紛跟上,大聲談笑。
未知的前路上,有太多艱難險阻,有人會退縮,有人會再度迷茫,甚至有人會死。
但在這一刻,他們都不想瞎混了,他們想建功立業。
沒人受得了無休止的輕視,即便是紈絝子弟,也有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