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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很快一晃而過。
三月初一,大朝會結束後,邵樹德召集政事堂、理蕃院、南北衙官員,在延英殿舉行問對。
“室韋諸部有些受不了了。”他將一份軍報放在御案上,說道:“都議一議,該如何處置。”
原遼東道學政、現理蕃院副使、已經年近七旬的種覲仙欲言又止,他其實不想討論室韋,他想和聖人辯一辯有關人地矛盾的事情。
聖人這書,不太符合他的胃口。因為他擔心那些移民出去的人無法管教,無法無天,朝廷也沒法收取賦稅,徵發役徒,屬於白白流失人口。
“陛下,或可仿女真舊例,將室韋牧地劃分一下,各置都督、刺史。”楊爚說道。
“理由呢?”邵樹德問道。
“室韋並不是被打服的,而是受不了騷擾後,主動來降的,本身實力猶存。此其一。”楊爚說道:“室韋二十部,已有多部來降,各有封賞,舊例在此,不好更改,此其二。”
“不妥。”還沒等邵樹德說話,種覲仙立刻發言,只聽他說道:“臣在遼東多年,深知其富饒本貌。黑土地攥一把,都能出油。即便是寒冷無比的鄚州等地,一年種一季小麥,畝收都能上兩斛,比中原高出太多。而室韋近在咫尺,如果放任自流,數十年後,又成災患,屆時還得動兵,反而不美。不如這會就一步到位,做到底,做到頭,仿磧南、磧北舊例,各部落只置夷離堇,劃分草場,不得越境。可敦城又近在咫尺,可派佐貳流官協助夷離堇深入治理,加強控制。”
楊爚聞言,拱了拱手,沒說什麼。
其實,他也有點猶豫,想一步到位。但這樣一來,勢必爆發大規模戰事,給阿保機機會。
今年朝廷是怎麼逼迫各部來降的,他十分清楚——
王師蕃漢兵馬三萬有餘,帶著五萬匹馬出征,至遼東後,又征馬五六萬匹,分作數股,擇水草豐美之地牧馬。
馬兒膘肥體壯後,就大舉出擊,持續騷擾。
尤其是春天的時候,草原牧民忙碌異常,有幹不完的活計。偏偏此時馬兒瘦骨嶙峋,正是一年中馬力最低下的時候,故屢吃敗仗,不得不舉族跑路。
但一跑路,損失就大了,被這麼整整搞了一年後,便有人試探性投降了。
“陛下,種夫子難得不糊塗,這次說得很有道理。”李唐賓大大咧咧地說道:“管他怎麼想的?先打一頓,打完就老實了,你說什麼他都肯。太子用兵不差的,也善於鼓舞軍心士氣,依我看,趁著這會草原天寒,牛羊馬兒掉膘,再給他們來一下狠的,一個個就不敢齜牙咧嘴了。”
邵樹德哈哈大笑。
武夫講話就是直接,也非常自信。
太子帶的三萬多兵馬,有兩萬兩千是禁軍,目前看來戰鬥力並未墮落,依然非常勇猛。至少,中小規模(數百騎、數千騎)的交戰中,打得室韋抱頭鼠竄——大規模的戰鬥不是不想打,而是人家不給你機會。
“練兵嘛,讓兒郎們練練也行,省得忘了怎麼拼殺。”任遇吉也同意李唐賓的看法。
就武夫們來說,他們還是非常注重軍隊的戰鬥力的。禁軍是全國武力的巔峰集合,時不時上陣廝殺一番,確實可以有效防止他們的墮落。
如果禁軍戰鬥力不行了,他們在朝堂上的話語權就要弱了,這不符合他們的利益。
“陛下,臣亦覺得可以更加深入控制室韋諸部。”南衙上院樞密使朱叔宗說道:“遼東不是以前的遼東了,十二州六十六縣,戶口近百萬,還有十四萬餘戶部曲,盛產稻米、小麥、糜子、大豆、鰟頭,如果算上安東府,幾可動用七萬五千府兵,咱們的本錢很雄厚,沒必要對室韋人客氣。”
“陳卿、趙卿、杜卿,你們怎麼看?”邵樹德轉向沒怎麼說話的政事堂諸位宰相,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