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義宗囁嚅許久,最後終於破功了,只聽他說道:“殿下過譽了,老夫只不過做了些應該做的事,不敢居功。”
邵明義與任圜對視一眼,盡皆暗笑。
財色名權,只要不是真的無慾無求,總有一款適合你。
“東西二京盡矣、善矣,就是不知道諸藩鎮轄區如何,怕是不太像樣吧。”邵明義似是想到了什麼,突然說道。
“殿下有所不知。”段義宗冷哼一聲,道:“敝國雖小,卻沒一寸土地是多餘的,即便是荒郊野嶺,也下了大力氣整飭。”
“滇池、洱海以稻麥豆子種植為主,向稱糧倉。但其他地方也不差。”
“南詔立國之時,只有哀牢人居住的永昌鎮有蠶桑,但百餘年後,各地都有大片柘林。村邑人家柘林多者達數頃,聳幹數丈。歷次攻入劍南,皆擄掠工男巧女而回,發往各地,故也能織造更為精緻的綾羅。”
“等等!”邵明義打斷了段義宗的話,問道:“便是南邊的通海、銀生、麗水、永昌等地,亦有柘林麼?”
“當然。”段義宗說道:“其實,那邊更適合柘樹生長。銀生城(景東)柘林之多,國中罕見,惜當地百姓不通教化,養蠶的少。老夫一直想著手解決的,可惜沒機會了。”
“原來如此,受教了。”邵明義行了一禮。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沒想到在很多人眼裡遍地山林的銀生鎮,居然多柘樹,這是他沒想到的。
“銀生鎮南部,可也有柘林?”邵明義又問道。
段義宗搖了搖頭,道:“老夫年輕時去過那邊幾次。山重嶺復,可農耕之地極少。很多地方草萊未闢,瘴癘襲人。百姓不事農桑,或收薏苡充糧……”
“何為薏苡?”邵明義虛心求教。
段義宗皺了皺眉,似乎不知道怎麼形容,半晌後說道:“一種野谷,收之暴幹,細舂其仁,炊為飯粥。無食器,以芭蕉葉盛之。”
“當地百姓亦善用竹弓,入深林間射飛鼠,發無不中。”
“其地亦不產布帛,多女少男,皆跣足,無衣服,惟取木皮以蔽形。”
“有時候入山林採拾蟲、魚、菜、螺蜆等,歸啖食之。”
邵明義聽得目瞪口呆,這他媽不是野人?
段義宗很理解地看了他一眼,道:“一百六十年前,南詔初立時,東京很多地方就是這般模樣。再遠些,隋朝史萬歲南擊爨氏時,西京不少地方也好不到哪去。百姓是需要教化的,便是中國,周朝初年,衣不蔽體的野人難道很少嗎?”
邵明義默然。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當需要你甚至你子孫幾代人,持續不斷地教化百姓,才有可能出現成果時,那沮喪感是怎麼也掩藏不住的。
突然之間,他又覺得住在京城也不錯了。
雲南這地方,出了兩京,確實都是爛地,之前他過於樂觀了。如果說環境還可以忍受,可以花力氣改造的話,但那些所謂的百姓真的讓人絕望……
但是——他深吸一口氣,我還是要自由,不想被拘束一輩子。
他已經決定,回去後就給父親寫封信,訴訴苦,探探口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