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誠喝了幾兩貓尿,也有些醉意,笑道:“李存矩死於莫州,李存實死於平州,李存顥於臨渝關被斬,安福遷父子在館外泥首謝罪,就剩李存章、李嗣恩等人了。”
其實還有李存進、李存信二人,但他倆手上沒兵,跑得飛快,早就回河東了。
這次北巡,邵聖痛失好多便宜侄子。
“讓父子倆進來吧。”邵樹德說道:“外頭怪冷的。”
泥首謝罪、肉袒牽羊、俯首繫頸等,都是表示恭順的花樣投降方式。在這方面,你不得不佩服古人的創造力。
銀鞍直指揮使儲慎平立刻到館外,將安福遷父子引了進來。
“罪將安福遷(安重誨)拜見陛下。”父子二人見到盤腿坐在桉幾後的邵樹德後,立刻拜倒在地。
“已是第二次見到安將軍了。”邵樹德說道。
安福遷抬起頭來,雙眼已有淚意,道:“陛下寬仁,罪將感激涕零。”
寬仁?邵樹德嘆了口氣,是的,大夥的要求真的很低。不屠城、不殺降、不逼死百姓,你就已經是仁德之君。
“河北戰局,你有什麼看法?”邵樹德問道。
“幽州已是陛下囊中之物。”安福遷回道,說罷,又用很是感慨的語氣讚道:“百五十年矣,天下終於出了一位聖主,靖掃妖氛,混一宇內。罪將每每思起,真以為在做夢一樣。”
媽的,諂媚之語,但怪好聽的。邵樹德笑了笑,問道:“你認為朕是聖主?”
安福遷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古之君王,有三達德,曰智、仁、勇,陛下全沾了,故為聖君。”
“不想你還讀過《中庸》。”邵樹德笑道:“天下之達德,三者居其一,便可割據一方。有其二,便可問鼎之輕重。朕三者都沾一些,但又都做得不夠好,離聖君還遠著呢。不過,如今這世道,你真覺得有三達德傍身,便可誅除群醜麼?”
“陛下不就是這樣的例子麼?”安福遷反問道。
邵樹德失笑,對安福遷已無太多好感。同時也有些憐憫,他為了換得兒子活命,做到這地步,也不容易。
“朕曾殺你兄弟,你怎麼說?”邵樹德又問道。
“將軍難免陣上亡。”安福遷面不改色地說道:“既然吃了武夫這碗飯,便該有陣亡的覺悟。陛下一未使詐,二未使間,陣斬俘殺,最是堂堂正正不過,罪將無話可說。”
“你最好真這麼想。”邵樹德說道。
安福遷低下頭顱。
“李存章據守幽州,如何破之?你可有良策?”邵樹德問道。
“陛下但遣兵圍之即可。”安福遷說道:“李存章治幽州數年,未有建樹。而今各處皆是敗報,人心惶惶。昔年其鎮營平,帳下兵馬要麼為晉陽抽走,要麼已被殲滅,其所恃者,唯靜塞、盧龍二軍殘兵罷了。此二軍多為燕人,或可遣使慢慢招降,一旦有人越城來投,幽州料不能守。”
“此策不錯。”邵樹德讚道。
這應該是安福遷出任涿州刺史後的感悟,有實際意義。
“李落落去哪了?涿州城破,也未見得其人?”邵樹德問道:“莫非跑回了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