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萬一?”聖人突然來了精神,也不計較西門重遂的無禮了,問道。
“全忠暴斃,樹德猝死,藩鎮事業後繼無人。諸將爭權,各鎮分崩離析,再不復統一,或還能延長一些國祚。”西門重遂道。
韋昭度、崔昭緯二人相視苦笑。其實,這也是他們內心隱秘的期盼。但這又何其難也!
如今可不是幾十年前了。
那會朝廷和藩鎮還可相安無事,各鎮節帥滿足於當個數州之地的土皇帝,威福自操。
可如今麼,人心喪亂,稍具實力的諸侯心裡都長滿了野草。便是邵樹德、朱全忠死了,二人分別控制的十一鎮、八鎮也會重新互相吞併,最終決出個張樹德、李全忠出來。
或許朝廷可以延長一些國祚,但也有可能過得更慘。
尤其是邵樹德的勢力,一旦分崩離析,長安還能這麼太平嗎?沒人敢保證。
樹德是講究人,可你不能指望其他武夫也這麼講究。
當初若不是定難軍在城外擊敗了李昌符的鳳翔軍,長安宮殿很可能就被人燒了。
“言盡於此,下次別再讓我專程跑一趟了。當年真是瞎了眼,吉王可比你懂事多了!還有兩位師長,終日蠅營狗苟,辦的都是什麼事?孔緯前車之鑑,好自為之。”西門重遂臨走前,忍不住譏刺了一下,這才冷笑兩聲,離開了。
聖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半晌不說話。
今天的遭遇,足夠他好好消化一陣了。
崔昭緯、韋昭度也有些惱火,但又沒法發作,只能暗暗記在心裡。
……
“韋相。”回到衙署之後,崔昭緯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說道:“靈武郡王保舉楊行密為淮南節度使之事……”
“不妨允了。”韋昭度說道:“朔方節度副使李劭病逝,追贈霍國公之事,不妨也允了。”
“韋相之意,甚合我心。”崔昭緯笑道。
隨即又有些沉思。時人都說他是“奸相”,但如今朝廷這個模樣,他又如何奸得起來?
整個長安,已盡在樹德掌中。這宰相當得本來就憋屈,今日還被西門重遂嘲諷,心中更是不爽利。
不如交通外藩,引夏兵入長安,將北司中官殺乾淨算了?
看邵樹德那模樣,對親自控制朝廷也沒甚興趣。他應是個愛惜羽毛的,想要好處,但不想惹得一身騷,這就有交易的機會了。
控制朝廷的好處,無非是予取予求,給予他政治上的便利。這些東西,許他就是了。能透過溫和一些的手段達到目的,沒人會傻到親自下場操控朝廷。
活曹操的名聲,沒人想沾。
在如今這個時節當曹操,也沒有任何好處。天下藩鎮不會買賬,你今天當曹操,人家第二天就能斷供,便是南方藩鎮也會如此,長安對天下士人的吸引力也會大減,這就失去掌控朝廷的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