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惱怒,一是因為對面居然敢下手偷襲,二是因為——我還沒下令呢,怎麼軍士們就紛紛還擊了?這什麼紀律?!
大明宮外箭矢亂飛,刀槍互捅。宮城內,幾位中官帶著大群士卒,衝到了正在觀賞鬥雞的聖人身前。
聖人一驚,下意識起身連退。在這一瞬間,他的腦海裡已經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歷史上死得很蹊蹺的幾位祖宗。
“扶住聖人!”中官韓全誨大吼一聲。
幾名身材魁梧的軍士上前,如鐵鉗般的大手死死把住皇帝臂膀。被拉著過來觀賞鬥雞的嬪妃、皇親們臉色煞白,幾以為又發生什麼血腥政變了。
“都帶去昭陽殿。”韓全誨當先帶路,將聖人塞進一輛馬車,嬪妃、諸王踉踉蹌蹌地跟在後面,被軍士團團包圍著,朝昭陽殿而去。
大明宮外的廝殺漸趨慘烈,雙方都打出了真火,不斷有人倒下,不斷有人增援過來。
馬車疾馳在石板道上,韓全誨與聖人坐在車上,神色凝重,不發一言。
皇帝臉色青白,額頭虛汗直冒,幾次欲問話,都被韓全誨打斷了。
嬪妃、諸王氣力不支,跟不上馬車速度,中官與軍士們直接揮舞馬鞭,劈頭蓋臉打下,催促他們趕緊跟上。
昭陽殿很快就到了。外面已經聚集了數千軍士,見聖人車駕過來,閃開了一條通路。
馬車疾駛進去。到地方後,韓全誨將聖人扶了下來,關進了一間宮室中。
聖人下車時雙腿顫抖,汗如雨下,幾欲虛脫。
很快,嬪妃也被送了過來,與聖人關在一起。
韓全誨令人在門外上鎖,並將門窗全部用木條封死,指派中官中孔武有力之輩數十人持械看守住,然後才匆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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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南大營內,邵樹德正在接見兩位宰相:韋昭度、張濬。
他倆是朝官的代表,更是宰相,不過私下裡卻不和。但在定難軍即將叩闕的緊要關頭,卻又不得不捐棄前嫌,同舟共濟,指望靠著三寸不爛之舌,將邵樹德勸住。
“邵帥受恩於朝,討克用,破黃巢,居功甚偉,時人稱之。”韋昭度坐於邵樹德身側,苦口婆心地勸道:“今舉大兵叩闕,自毀英名,令天下英雄扼腕,是何道理耶?”
“韋相這話……”邵樹德笑了笑,道:“諸葛侍中,吾師也。昔年巢入關中,喧囂一時,侍中自領夏綏精兵,挺身徑進,奮擊賊寇,鏖戰數年,聖人方得以返京。今無逆節,楊復恭、楊守忠父子卻定下兇謀,離間君臣,此等奸邪朋黨,輕弄邦典,置聖人於不義之境,固非中興之術也。”
韋昭度默然。
“邵公為天子守藩,今未得王臣諭旨,獨召三鎮兵馬,威逼京師,致王室不寧,幾欲播越,固非人臣之道也。”張濬突然說道:“不如暫且退兵,有事便上表奏請,聖人嘉悅,必無不許。”
“吾欲楊氏得覆族之刑,帝亦許耶?”邵樹德問道。
張濬聞言張口結舌,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殺楊復恭,他們沒這本事,雖然早恨不得這麼做了。定難軍叩闕,有些朝官心中暗喜,覺得可以扳倒越來越過分的楊氏了。但作為宰相,韋昭度、張濬卻不敢冒險。能把人勸回去最好了,定難軍上次沒劫掠長安,這次呢?他們可不敢像一些朝官所說的那樣,認為邵樹德一定能約束住隊伍,不劫掠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