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可有田?”邵樹德又問道。
“亡夫生前置辦了四十來畝,阿民一個人耕不了,便租給了下山的党項人耕種。”
“可曾按時繳租?”
“收三成租子,賦役也由他們來,並無拖欠。”
“如此便好。”邵樹德終於放心了。
我的兵,生前為我拼殺,死後遺屬絕不能悽慘度日。
收軍心,靠的不是嘴炮,也不是什麼道德,而是實實在在地為他們解決後顧之憂。
國朝初年,也是有陣亡軍士遺屬可以領糧賜的政策的,後來為什麼執行不下去了,財政困難!
任何好政策,最後都會敗於無奈的現實。一場大戰死個幾萬人,這撫卹就得上天。國朝與吐蕃、南詔的戰爭,有時候死傷人數看起來實在辣眼睛,怪不得後來執行不下去了。
“大帥來了!”
“拜見大帥!”
院外突然過來了七八人,被親兵遠遠地攔在外面。
“汝等何人耶?”邵樹德問道。
“鐵林軍右營丁隊軍士劉大有。”
“武威軍前營乙隊火長金三。”
“我等張家兄弟,皆鐵騎軍左廂軍士。”
……
邵樹德推開親兵,走到幾人身前,笑問道:“某倒是來了個好地方,村中竟然住瞭如許多健兒。”
“往日大帥閱兵,遠遠地看不真切,今日算是見到真人了。”
“某當兵十餘年了,還從未見過哪個大帥元日不在家飲宴的。”
“大帥才知俺們武夫的苦楚,那住在深宮裡的皇帝懂個屁!”
“當兵十餘年之久?”邵樹德一聽也很驚訝,問道:“何時入的衙軍?”
“大帥還在河東時便入了。某河陽軍的,懷州武陟縣人士。在代州時,李侃那廝宰了蘇弘珍,讓大帥暫懾河陽軍,俺便跟了大帥。”說罷,此人還看了看身旁幾個同袍,這份資歷,確實讓眾人有些慚愧,雖然他到現在還是個大頭兵。
“代州老人了,一路走來不容易。”邵樹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這新衣不錯。看你日子過得好,某便放心了。昔日與爾等相約要共富貴,某不敢忘。”
“只有大帥把俺們當人看。吾家大郎十五歲了,再過幾年,咱們父子一起為大帥出征。”
“走,一起在村裡轉轉。”今日冷是冷了點,但陽光不錯,邵樹德突然起了四處看看的興致。
臨走之前,他看了看黃四郎家的廚房。裡面做的都是傳統新年食品,雞絲、雞蛋、餛飩、膠牙餳等等,羊肉自然也有。能維持這種生活,很好。
讓李仁輔給李氏留下幾匹絹後,邵樹德便出了院門,走到了鄉間的土路上。
土路外是大片灰色的原野,幾隻羊站在田埂邊,無精打采地嚼吃著乾枯的野草。
北風吹起,河岸邊光禿禿的小樹隨風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