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村子他去年來過,當時只有十餘戶人家,且丁壯多被磧北草原的蕃兵擄走,下落不明。
剩下大概六七十人,老的老,小的小,什麼都幹不了。猶記得當時遇到的某個孩童,餓得哇哇大哭,他給了兩張醋餅,那孩童就拽著他的衣角,想要跟他出去打仗。
真是胡鬧!王彥章的嘴角溢位了微笑。
軍情緊急,他不打算進村逗留了,而是放慢了馬速,順著村前的土路,一邊走一邊看。
“這村子住進了不少汴州人。”跟在他身後的遼東府兵們閒聊了起來。
“汴州人如何願意來這邊?”
“想要你來的時候,不來也得來。”
“何止這個村子。前些時日在庭州,沿著山麓,一溜的農田,用著從山上流下來的雪水灌溉。聽農人口音,好像也是河南的。”
“聖人在一步步恢復天山南北的田地,今年秋收後,糧草供給應無礙了吧?”
“差得遠呢。咱們回家之前,這裡產出的糧食,都不夠吃的。”
聽到“回家”二字,王彥章心中一動。
去年帶著兩千遼東府兵隨徵,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一年半了。再有半年,也該回家了。
一走就是兩年,家中倒是無虞。
區區兩千府兵而已,又不是兩萬、二十萬,朝廷還負擔得起。
兩年下來,他們得了不少賞賜,比如高昌的布帛、北庭的牛羊等等,朝廷發給軍票,回家路過北京時,憑票領取相對應的東西即可,足可彌補兩年不在家的虧空,甚至還多有盈餘。
更有那作戰勇猛的人,還得了一兩件金銀器賞賜。這在遼東可是稀罕物,讓人豔羨不已,同時暗暗自勉,接下來若有戰事,一定不能落於人後。
“十萬鐵騎,橫掃西域,嘿!”王彥章一夾馬腹,走遠了。
符存審帳下彙集了各路雜牌兵馬,數萬人總是有的。扣除掉必要的留守人員,再算上蕃兵,即便沒有十萬眾,也絕對不會少於八萬。
八萬人,騎著馬兒,趕著牛羊,浩浩蕩蕩進入西邊的草原,所過之處,何人能擋?
自回鶻西遷之後,西域得有七十年沒見過這麼龐大的遊牧軍團了吧——龐特勤在焉耆自稱葉護之時,即便算上名義上歸屬於他的高昌回鶻,也不過二十萬人,然後就橫掃整個西域以及更西邊的八剌沙袞、拔汗那等地,開國稱制。
王彥章已經得到訊息,符存審剛剛得了一個新頭銜:北路遊奕討擊使。
聖人命他進入突騎施故地,伺機進討賊人。
具體討的是什麼“賊人”,王彥章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聖人在西域有很多事要做,比如移民屯墾,但這需要消耗大量的糧食。
討的如果是窮光蛋,這個買賣就很虧,達不到目的。
那麼,聖人要討什麼地方,已經很清楚了。
他們這一路,如果不直插到怛羅斯、白水城這些波斯重鎮,就可以判定為失敗,撈不回本錢。
仔細想想,還是蠻激動人心的。
王彥章下意識摸了摸鞍袋中的鐵槍。年紀大了,這很可能是他的最後一仗,不能留下任何遺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