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到處是橫七豎八的奚人屍體。死於刀劍的很多,被騎槍、短槊、鐵鐧、鐵撾弄死的也不少。與之相比,死於弓箭的就要少很多了。
「我記得當年夏賊攻平地松林。有號'鐵騎軍'者,聚集衝鋒,勇烈難敵,最後還是靠人多才將他們驅逐了出去。」耶律釋魯
說道:「今日是在山谷、沼澤邊打仗,尚可週旋,異日夏人繞道,在平坦開闊的草原上廝殺時,該怎麼辦?還像現在這樣避其鋒芒,遊擊襲擾麼?」
耶律轄底的面色也很凝重,他看得比釋魯還要仔細,一連翻檢了十餘具屍體,甚至拔出了一支羽箭端視良久,方道:「應是夏人的禁軍了。釋魯,這說明什麼?」
「說明夏人要找咱們麻煩了。「釋魯苦笑道。
轄底扔掉了箭矢,道:「其實我有一疑問,至今未解。」「說來聽聽。「釋魯道。
「聽聞邵樹德已全據幽州,最近數月,一直在忙著整頓盧龍十州。「轄底說道。
「打下了地盤卻又不花時間整頓,不白打了麼?「釋魯抬起頭,看向轄底,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前些時日你派使者間道前往河東,雖然被迫中途折返,但也知夏兵在幽州大肆屠戮,編戶齊民。這個亂局,沒個一年半載平定不下來的。也就是說,夏人這會應沒有多大的興趣東顧,那麼他們的目的是什麼?「轄底問道。
「你何必明知故問?」釋魯不滿意地哼了一聲,道:「還不是想攻打遼澤,步步蠶食?兼且施加壓力,令我驚懼,不敢全力南下。」
「那麼他們到底怎麼判斷出來我契丹要南下遼南的呢?「轄底逼問道。
釋魯不語。
「哼!你不好意思說,我來告訴你,還不是因為你那蠢兒子滑哥?」轄底怒氣衝衝地說道。
耶律釋魯長嘆一聲,竟然沒有反駁。
"滑哥幹啥啥不成,除了玩女人,可還有別的本事?」轄底繼續說道:「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多說什麼。釋魯,下令吧。」
「下什麼令?」釋魯一怔。
轄底怒目圓睜,道:「當然是讓阿保機停止召集各部丁壯了。現在南下,或可在遼南取得些戰果,可若夏人大集兵馬,攻入遼澤,你拿什麼來抵擋?釋魯,你剛才也提到了平地松林。如果夏人再遣一支大軍,沿潢水而進,要不要派人抵擋?你拿什麼抵擋?」
耶律釋魯面現猶豫。
他是于越,總知軍國事,理論上來說,是可以命令八部軍事統帥阿保機的。更別說雙方之間親密的關係了,只要他開口,阿保機即便再不願,還是會聽從的。但是
「還猶豫什麼?」轄底怒氣更甚,道:「阿保機根本不值得栽培。他野心太大,大到契丹八部承受不了了。他根本不是什麼契丹的天命之子,而是大災星、大禍患。」
「你?!」釋魯有些生氣。
「巖母斤一碗迷魂湯,還真把你給迷住了?」轄底冷笑連連,道:「我就直說吧,如果契丹有當年突厥、回鶻的實力,阿保機確實可以帶領契丹崛起,甚至南下中原。但八部契丹有這個實力嗎?沒有!你當我處處針對阿保機,純是意氣之爭麼?那你也太小看我了。當年設計玩了罨古只,你要當夷離堇,我和你爭過麼?此皆肺腑之言,阿保機生不逢時,沒什麼可說的。」
釋魯初聽之時,差點又抽刀砍人。不過在聽完轄底的話後,他也有所觸動,幾乎重新認識了一番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