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銀元票。”邵樹德拿著一張由清算行出具,抵稅回收的一百圓面值票據,向三子勉仁、四子觀誠解釋:“一枚銀元值一緡半銅錢,也就是1200文。”
開具銀元票的機構已經從供軍使衙門轉為清算行,而清算行也將掛到少府下面,作為一個正式的官方機構。
少府,掌百工技巧、掌冶署、掌諸錢監等。簡而言之,就是批次培訓工匠,熟練掌握包括織染、冶煉在內的諸多技術,同時製作精巧之物供皇室使用,鑄錢,收天下金銀銅鐵礦的稅,給屯田機構製造農具、兵器,製作度量衡標準器等等。
少府新增設銀監,前代不曾有,因為金銀不是法定貨幣,清算行就是銀監下轄的一個機構,專司各坊市博覽會、展銷會集中交易期間的銀元交易額清算。
看看,用到數學人才的地方太多了,不加大培養力度是不行了。再搞下去,邵樹德懷疑這會成為新朝學生最多的學科。
“阿爺,兒聽聞銅已經漲價了,西域胡商帶來了不少銀,銀愈發賤,這一枚銀元還抵得上一千二百文錢麼?”三子邵勉仁問道。
“你能注意到金銀銅比價,為父很欣慰。”邵樹德喜道:“這個價格不是一成不變的。事實上供需關係決定了世上大多數物品的價格,包括金銀銅。另外,金銀銅的上漲或下跌都是相對的,我稱之為‘匯率’,用來標價的錢絹我稱之為‘貨幣’。你們說說,我朝有多少種貨幣?”
勉仁、觀誠二人仔細想了想,異口同聲道:“不就錢絹麼?”
“不然。”邵樹德笑道:“我朝各藩鎮私鑄銅錢的現象非常嚴重,每一文錢的重量、材質不一,少說也有十幾種,多了幾十種都有可能,你很難分辨這一枚錢有多少銅,經常有人吃虧。絹的話就更多了,清河絹是不是貨幣?巴南獠布是不是貨幣?蒲州絁是不是貨幣?梓州小練是不是貨幣?蔡州四窠是不是貨幣?我大唐有幾百種絹帛,價值不一,然而都充當貨幣,怎麼估算?想想都頭大。”
兩小兒若有所思。
“現在諸坊市豪商,已經喜歡用銀元來給商品標價了。努力這麼多年,終於看到點成效了。”邵樹德感嘆道。
其實,一開始坊市集中交易期間,很多大批發商仍然習慣用銅錢、絹帛標價,然後換算為銀元進行加減交易。但正如上述所說,太他媽麻煩了,而且不是每個人都認可某種絹帛的價值。你說你標價的這種絹一匹六百錢,我認為只值五百,爭執不下,怎麼辦?生意還做不做了?
十餘年下來,大夥發現,用銀元計價似乎更方便。銀元實物就擺在供桌上,重十八銖,銀九銅一,價值恆定,童叟無欺。
銀元有沒有在大家手裡流通都沒關係,哪怕是虛擬的、憑空想象出來的東西,只要有個標準來計價,那就行了。
於是,從兩三年前開始,各州坊市集中交易期間,絕大部分商品開始用銀元計價,實在太方便了,麻煩少了許多,交易額成倍增長,大家都很開心。
交易過程中有結餘的,可以選擇拿走銀元票,日後抵稅,也可以換成銀元實物。如果一個坊市沒有那麼多銀元實物,那麼就給你馬匹牲畜——一般而言,貿易最紅火的靈夏坊市並未處於鉅額貿易逆差狀態,因為戰馬的價格節節走高,還能對外出售池鹽,很多時候其實是順差,整體並不需要對外支付多少銀元或銀元票。
讓商品的計價單位改為銀元,可以說是邵樹德在商業方面收穫的最大成果。
接下來需要繼續鞏固,讓更多的人習慣這種半實半虛的貨幣單位,然後慢慢擴大到中等規模的交易層面。
講真,銀元票其實已經幫了不少忙了,因為它極大削減了對銅錢的需求,緩解了民間的錢荒,活躍了農村及小集市的貿易,對所有人都有好處。
“銀元,是為父花費心血推廣起來的計價單位。它的信用,我一直小心呵護著。”邵樹德說道:“吾兒千萬要記住,信用建立起來千難萬難,但毀滅只是一瞬間。銀元票這種東西,不準濫發。有多少銀元發多少銀元票,實在緊急,也要有可以兌換的東西,我稱之為‘錨定物’或‘準備金’。現在要是有一座銀山來讓我錨定,我能把天下整個改造一遍,可惜沒有,那就只能小心翼翼地玩到目前這種程度了。”
銀山?勉仁、觀誠都傻了,白銀做的山,那得多少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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