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 他的根基被邵賊嚴重動搖了。
便是東平郡王擊退夏賊,收復河南府全境,屆時這個河南府還和他有關係嗎?
護國軍與宣義軍不同, 他張全義也不是東平郡王的下屬,保持著很高的獨立性。河南府的軍隊是自己建立的, 官員是自己任命的,平時輸送錢糧、兵甲、戰馬, 東平郡王雖然心中有所不滿,但也沒說什麼。
可若真發展到雙方主力在洛陽對決, 無論誰勝誰負,河南府都回不到以前了。
邵樹德這個人,他是真的咬牙切齒痛恨。
而這次出鎮河陽,張全義的心中又何嘗沒有點小九九呢?孟州他本來就有基礎,如果好好穩定個幾年,未必不能成為張氏家族的又一根基。
孟、懷十縣,大河所經, 水網密佈,地形平坦,肥沃無比。只要有充足的百姓,假以時日, 是可以像河南府一樣慢慢恢復的。
“張帥也是武夫,當看得出來,這股夏賊騎卒應是從河清縣那邊漏過來的。”張慎思說道:“王屋河清道地勢崎嶇,不通方軌,糧草轉運艱難。而從河清往東,一路人煙稀少,夏賊也得不到多少補給,多半隻能出發時隨身攜帶。他們在野外,堅持不了幾天。別看安康八被斬,出城的八百騎卒只回來了兩百餘,但這支夏賊騎軍,其實並不可怕。他們能襲擊運糧車隊嗎?只要小心防備,沒那個本事。能襲擾我軍步卒嗎?也辦不到。”
對付騎兵不間斷的襲擾,北朝以來自有一套成熟的方案。畢竟無論是後魏(北魏)、東西魏、後周(北周)北齊,都有數量龐大的騎軍,同時步軍的規模也很龐大。而步軍出動時,又不可能每次都有大隊騎軍護衛,那麼如何對付騎兵日夜騷擾,就成了必修的科目。
首要的要求,是數十里內要有一個休息點,這是最重要的,供被騷擾得疲憊不已的步卒恢復精力。
當然,你若連騎兵區區幾天時間的騷擾都扛不下來,那就沒辦法了。這麼弱的步兵,那就是給人送菜,不出徵也罷——人家西方人都能長時間頂著綠綠騎兵的“突厥式騷擾”前進,一生都在打仗的大唐武夫沒理由辦不到。
河陽地方狹小,州縣城、軍鎮不少,找到供步兵休息的地方不難。張慎思覺得,夏賊騎兵還沒辦法嚴重干擾他們的運糧隊或行軍的步兵。
更何況他們也有騎兵。比起養馬,草原無論如何也比不上中原的,前提是中原的牧場不被百姓或官員侵佔,有足夠的土地做牧場。這在人口稠密的時候不現實,但這會人口稠密嗎?
“張都頭,話是這麼說,但夏賊騎軍摸至孟州城下,極為損傷士氣。且今後我軍移防、調動,都要小心翼翼,行軍速度緩慢,煞是愁人。”張全義當然不會被張慎思這些話糊弄過去。
騎兵面對訓練有素的步兵,確實很難得手,但優勢也是明顯的。行軍速度被遲滯了,運糧隊也需要配屬一些能打的步兵護衛了,讓本就不甚充裕的兵力愈發吃緊。
“還有河清、軹關,張都頭是什麼方略?”張全義又問道。
張慎思聞言有些猶豫,他現在面臨的局面和葛從周又些類似,兵不夠用。
“軹關緊要,我欲往濟源增兵。”張慎思答道:“河清縣那地方,轉運糧草不易,夏賊若不能短時間內破城,必然會糧盡退兵。今日襲擾孟州之騎兵,定是夏賊聲東擊西之計。”
張全義仔細想了想,贊同張慎思的判斷。
“懷州屢遭夏賊襲擾,如何應對?”
“我欲親率軍前往懷州,居中策應。”
懷州理所河內縣,離太行山諸陘道不遠。事實上河內之地有三個陘道,即軹關陘、太行陘、白陘,都在河內縣控扼範圍之內,屯兵此處,確實是個不錯的辦法。
“張都頭既然下定了決心,我便不多說什麼了。都頭但去,孟州我親自坐鎮,便是死也不會讓邵賊攻下。”張全義很少發這種狠話,可見心態確實有些亂。
“龐師古如今在作甚?”
“破彭城之後,留少量兵戍守,餘皆返回汴宋休整。接下來何往,未可知也。”張慎思說道。
龐師古部,外加屯兵曹州的王重師、賀德倫部,應該是宣武軍唯一一支機動野戰兵團了,計有衙軍五萬餘人,濠、宿、壽、楚、徐兵兩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