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兩萬人追擊三四萬人,本來靠的就是一股氣勢,你現在把心理優勢打沒了,後面定然束手束腳,這一路也追不下去了。
沁水以東的地界,還是得從河清這邊出兵,南北兩路夾擊,才能把汴軍趕跑,雖然他們現在已經在渡河前往鄭州了。
至於南路主力何時出師,其實也快了。
龐師古的大營內留守兵力越來越少,堅銳軍、土團鄉夫、諸支騎軍陸陸續續,或走河陽浮橋,或透過船隻,如今散在河陰、汜水、洛口、汴口、河陽中潬城、南城一線廣闊的地域內。
雄威軍的番號也已經兩天沒見到了,但應該還未撤走,可能正在做渡河離去的準備。
夏軍各支主力連續攻寨,得了許多汴軍遺棄的輜重、糧草,算是發了筆小財。
不過從六月十一開始,攻勢便暫停了。
邵州諸縣土團鄉夫畢竟不是地裡長出來的韭菜,他們最近一兩年間戰事頻繁,死傷頗重,確實不宜再打下去了。
邵樹德瞭解到,他下令從王屋縣一戶徵一丁,計一萬丁上陣,但實際上王屋縣的一萬戶僅僅存在於戶籍之上,早沒有這麼多了。很多隻有一個人的戶已經死光了,成了絕戶。但王屋縣仍然送來了一萬丁,具體怎麼操作的,可以自行想象——反正戰場上出現了不少滿頭白髮的蕃人。
疲憊的武威軍已經撤下去休整了,不再參與後續戰事。
目前就鐵林軍、天德軍還有餘力,但強攻深溝高壘的汴軍,似乎力有未逮。
汴軍在一些放棄的營寨內遺留了不少糧草,夏軍收集起來,隨後便開始了靜坐戰爭,體現了一種無言的默契。
這場戰爭,終有盡頭。
“大帥,修武、獲嘉、武德、武陟、河陽、溫諸縣,還得聚齊大軍以後,併力東進,方可一一收取。”陳誠將一份計劃書遞到邵樹德面前。
邵樹德簡單看了下,又問道:“汴軍會不會構築沁水防線,賴著不走?”
“可能性不大。”陳誠說道:“秋日之後,沁水水淺,涉渡極易,且無法行船運糧。汴軍謂我騎軍眾多,容易截斷其糧道。若派大軍護送糧草,固可保無虞,然耗費太多兵力,就為了幾塊無人的土地,殊為不值。汴軍可能保留一些據點,如武陟縣南之渡口、河陽北城等,留著一點異日北上收復失地的念想,但多半無甚用。”
“說話還是這麼刻薄。”邵樹德笑道:“朱全忠多半後悔了,這仗打得不值啊。早知道直接守好那些渡口就行了,主力繼續攻朱瑄、朱瑾,說不定這會已經拿下一些州縣了。其實我很好奇,接下來朱全忠會怎麼應對?”
“在北岸堅城內留兵戍守,派斥候不斷前出,蒐集我軍情報。同時在河南岸留行動迅捷之軍,如騾子軍,隨時援應。即便我軍偷渡南下,亦可四處補救。”陳誠答道,顯然思慮甚久。
“若冬日河面結冰之時,派騎軍南下,如何?”
“昔年東西魏相爭,西魏勢弱,便在冰層厚實之處遣人敲鑿,令東魏軍無法透過冰面。周齊相爭之時,又輪到齊人鑿碎冰面了。”
邵樹德大笑,道:“總能找到過河地方的。”
“還是得在南岸取得一個據點。”陳誠正色道:“不然就是小打小鬧。大河之上,也不是每處的冰面都很厚實,汴軍若列寨據守,也挺麻煩。”
邵樹德點了點頭。
現在就是後世梁晉爭霸時於黃河兩岸對峙的局面了,雙方在此反覆拉鋸,長達15年。但邵樹德的局面比李存勖好,後者畢竟實力不足,必須靠奇計,正常硬拼,多半要被家底厚實的後梁耗死。
邵樹德的優勢主要在於有唐鄧隨折宗本的存在,讓汴軍不得全力佈防。
但比起李存勖,他也有劣勢,那就是此時汴軍的戰鬥力,遠不是氏叔琮、朱友恭、王重師、範居實等大將被殺,丁會、劉知俊等大將叛投敵國,汴軍展開大清洗,人心動盪之後能比的。朱全忠晚年的削藩殺將舉措,直接葬送了後梁。
但無妨,我有耐心,磨也把你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