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的才旦,已經知道很多事了。邵樹德剛才真擔心他一不小心自稱“兒”,那樣就有點下不來臺了。
折皇后坐在一旁,面帶微笑。
邵樹德和她做了一輩子夫妻,太瞭解她了,完全可以從她眼底看出一絲無奈和嗔怒。
他有些心虛。
理由固然光明正大,但始終無法擺脫淫人妻子的事實。皇后壓根不會相信他完全是為了大業,或許在皇后看來,象雄那地方根本就沒拿下的必要,鳥不拉屎、窮困潦倒,要來何用?又或者,還有其他手段控制象雄,何必用這種卑鄙的方式呢?
但她終究是識大體的,一輩子注意維護夫君形象,此時也賞賜了才旦一些禮物,並著太醫署派兩名醫官隨行,顯然是不相信吐蕃醫術。
做到這個份上,至矣,盡矣,當得起母儀天下的尊榮。邵樹德也覺得這輩子好像虧欠皇后好多,這時候只能暗想,皇后教導太子良多,太子稟性純良,慢慢把家當交託給他,確實沒做錯。
已晉升為象雄王太妃的蓮花也被皇后召來,送別兒子。
她已懷有數月身孕,看到才旦強裝出一副小大人的樣子時,泣不成聲。
哭完之後,又不厭其煩地叮囑孃家沒廬氏的人,小心輔佐,多方照拂,萬勿出事。
好一番訴衷腸之後,才旦方在沒廬氏、王府屬官的簇擁下,離開神都苑,踏上歸程。
離別之時,屢屢回頭,目光大多看向母親,有時又看向坐在龍椅上的邵樹德。
他身體雖弱,但為人聰慧,目光只在邵樹德身上一觸,便即離開。在旁人不注意的時候,又偷偷看幾眼,彷彿要把父親的形象牢牢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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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之後,中原迎來了連綿的暴雨,邵樹德本欲出外巡視,但又身體不適,只能臥床靜養。
一直強健的身體,在首次大病之後,就好像停不下來一般,臥床靜養的頻率是越來越高了。
因此,很多政務,他開始更加倚重宰相、樞密使們了,讓他們來承擔更多的重任,免得自己過於傷神。
連綿的大雨一直持續到七月中,然後轉為小雨,時斷時續,彷彿尿不盡一般,直到七月下旬才完全放晴。
他稍稍鬆了口氣。
雨水造成的負面影響是顯而易見的,尤其是農業生產方面。但還好,只是影響,八月秋收,應該不至於虧掉老底。
這個時候,他也開始上朝理政,處理公務。
其實也無甚大事了,唯一吸引他注意的還是有關西域的事情。
就在五月間,阿保機這廝孤注一擲,不管自己部落內牛羊馬駝掉膘嚴重,集中兵力,突襲了烏古斯人,大獲全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