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以來,篡位、造反那麼多,人心不古,皇權本來就沒多麼神聖。和後漢末年,完全是兩回事。
“樹德請置崤縣,請更澠池縣治為大塢城,這事不好辦啊。”韋昭度又在一旁說道。
“許他就是了。”崔昭緯想通了,沒任何心理壓力:“便是全忠怪罪,讓他找樹德好了。”
節度使,可以任命轄區內的州縣官員和幕府將佐,但沒有權力變更轄區,設縣或廢縣,也必須得到朝廷批准。
數年前,蘭州新置榆中、會州新置定西以及後來豐、勝二州新置諸縣,雖然都是樹德一言而決,但也需報到朝廷這邊允准,走一下流程。
同樣,變更制度就更不可能了。幕府裡面你可以小修小改,但不能脫離這個大框架。國朝沒有這樣的規矩,無論是你是節度使、郡王還是親王,都不能跳出這個窠臼。
天下諸鎮,無論是朱全忠、李克用還是邵樹德,至今還無人敢冒這個大不韙,擅自建制,一直都是在藩鎮體制內折騰來折騰去。搞到最後,說不定會變成“藩鎮為國”的體制。但那是他們的事,反正朝廷死也不會答應你建制的要求的,因為那樣就會讓你合理合法消化已吞併的藩鎮。
“依樹德所請,崤縣隸陝州,似無問題。然澠池是河南府屬縣,今移治大塢,此縣何隸?陝州耶?洛州耶?”韋昭度搖了搖頭,道:“隸陝州,頗為不妥,隸河南府,那洛陽張全義、汴州朱全忠豈肯善罷甘休?”
“韋相,澠池移治,不過是小把戲而已,張全義、朱全忠真會在意?無妨的。”崔昭緯很乾脆地說道。
“朱全忠會不會藉此斷供?”韋昭度還是有些擔心,只聽他說道:“不如,準置崤縣,澠池縣移置大塢之事,群議之後再說?”
這是想甩鍋了。讓更多的人來討論做決定,免得被人嫉恨,最後死得很慘。
韋昭度不傻,站在朝廷的立場上,最好誰都不得罪。但如果非要得罪一個人,那——呃,得罪人的事情我還是不想幹。
“還有復州之事。”韋昭度又拿起一份公函,苦笑道:“樹德盡出難題。”
復州目前在杜洪手裡。
這個州按理來說應是山南東道的屬州,但誰讓趙德諲當年還是秦宗權的部屬呢?最後反正歸正朝廷之時,手裡只有除復州外的七州之地。授忠義軍節度使旌節之時,發下的地圖文籍上也沒有復州。
復州同樣也沒有劃到武昌軍的轄區。朝政混亂,一直就這麼拖著。但現在拖不下去了,邵樹德明確要求將復州三縣劃歸忠義軍,實控此州的杜洪焉能善罷甘休?趙匡凝一旦奪佔復州,兵鋒立刻直指武昌軍理所鄂州,因為二州相鄰。
“趙匡凝、杜洪都在上供……”崔昭緯也感覺比較棘手。
武昌軍的位置還是比較關鍵的,浙東、浙西、宣歙、江西等鎮上供的財貨要麼經過鄂州運至襄陽,要麼經揚州走汴水運至河陰。如果把杜洪得罪狠了,可就斷了一條路了。
“聽聞樹德欲南下同州,不如遣人去與他談談。他還是願意講理的,或可說道說道。”韋昭度建議道。
“也好。”崔昭緯點了點頭。
朝中四位宰相,劉崇望就是個添頭,沒什麼話語權。鄭延昌主要梳理財政,也不會在這些事情上花費精力。各種大小事務,他們二人定下了,劉、鄭二位一般不會反對。
邵樹德與朱全忠持續到第二年的戰爭,可讓人愁死了。
一打起來陝州漕運就停擺,朝廷財政便受到影響。偏偏任何一方在短時間內都無法取勝,這戰爭竟然長期化了,也不知何時是個解脫。
“韓全誨一去數月,而今也該回返了吧?”念著邵、朱二人的戰事,韋昭度思維發散,不知道怎地,就想起了當初去天平、泰寧、武寧三鎮宣旨的中官韓全誨。
不知道他們的河南之行,又會對邵、朱二人的戰爭產生什麼樣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