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存登上了城樓,看著大河兩岸,神色焦急。
圍城夏賊的人數並不算太多,但掘壕三重,陸陸續續還修了一些屯兵寨子,防線是愈發穩固了。
夏人最近還發起了一次猛攻,是由賊帥邵樹德的親軍鐵林軍主導的,連攻三日,第一次突入了城北,將渡口碼頭給佔了。
水師被迫退後,夏人立刻續修浮橋,打算徹底打通河陽三城。
霍存有些後悔,當初只派人燒了浮橋,而沒有把固定浮橋的鐵人給挖出來運走——當然這事也比較麻煩,不知道要動員多少人力呢。
夏人修建的浮橋還是按老規制來的,以竹聶聯結船隻,到橋頭後用鐵鏈連上深埋地下的幾個鐵人,沒有像蒲津關浮橋一下,船隻之間都用鐵環、鐵鏈固定了。或許,這只是他們臨時修復的津樑,後面還會更換新的吧。
但不管怎樣,這條浮橋貫通後,夏賊可以在大河化凍的情況下,規避梁軍水師襲擾,輕輕鬆鬆南下洛陽,再也不用繞路,意義是非常巨大的。
唔,達到這個效果的前提是攻下河陽南城。因為這座城池是當大道而建的,不攻拔此城,只能從旁邊的河灘上繞路,通行效率可想而知。
想到這裡,霍存又感覺到了那麼一絲他們存在的意義。
“阿爺,已經處置完畢了。”霍彥威上了城樓,稟報道。
霍存回過神來,看著渾身浴血的義子,輕輕嘆了口氣,道:“其實,這類人是殺之不盡的。”
霍彥威欲言又止。
城中有人裡通夏賊,據聞是河陽幕府判官蘇濬卿的親族,被拿獲之後,全族男丁老幼盡誅,婦人送往軍中,充作營妓。
但城池被圍兩個多月了,再往後,這種人只會越來越多,真的能殺乾淨嗎?
“不過——”霍存話鋒一轉,道:“梁王於我有大恩,親任我為保勝軍使。若稍有小挫便灰心喪氣,成何體統。城中糧草可還足夠?”
“尚可支一個半月。”霍彥威答道。
“你看著安排吧。”霍存面無表情地說道。
霍彥威默然。
他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城中有部分河陽衙軍、土團鄉夫,他們中相當一部分的家人都在城內,糧食供給應保障好。官員、軍將的家眷也不能斷了糧,否則很容易出事。除此之外的其他百姓,能不給糧就不給糧,甚至可以驅使他們出去攻夏賊塹壕送死,以最大限度減少糧食消耗。
這是巢軍的常用辦法,但不是梁軍的風格。事實上大部分藩鎮軍隊,雖然兇橫殘暴,但還是有基礎的軍紀的。晉兵作為勝利者,在幽州犯了事,都要被抓起來斬首,李克用雖然憤怒,但也捏著鼻子認了,梁兵軍紀遠好於晉軍,當不至於做出此事。
但如今——唉!霍彥威也沒辦法,義父不願投降,如之奈何。
城北又響起了一陣喊殺聲,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那是他們選出的數百精兵,突然開城,衝擊夏賊據守的渡口。
狹小的戰場之上箭矢橫飛,白刃相交,生命和鮮血在飛快地流逝。
鐵林軍,似乎沒有想象中能打,擔不起夏賊第一強軍的名頭。霍存父子眼光狠毒,經過前次的戰鬥,早就看出了這支部隊新老夾雜,還是可以碰一碰的,這才是他們試圖重奪渡口的主要因素。
但夏賊陣中終究還有許多強悍的老人,在他們的帶動下,新人並不那麼容易崩潰。故廝殺良久,始終不能戰而勝之,最後只能潰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