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人王含,「其母金氏,本胡人女
,善弓馬,素以獷悍聞。常馳健馬,臂弓腰矢,入深山,取熊鹿狐兔,殺獲甚多。」
這種濃烈的尚武風氣,民間廣蓄私馬的行為,以及藩鎮割據的動員能力,或許才是胡人打不進來的最主要原因。
回鶻、突厥、契丹之輩,未必弱到那種程度。只不過中原的「胡風」太盛了,壓制了人家罷了。
裴冠在馬市看了許久,至一家店鋪門前,問道:「為何不見高大健馬?」
「都在軍中呢。」許是沒什麼生意,店家沒好氣地回道,旋又看見裴冠身後的武夫,立刻改了態度,道:「客人有所不知。自李國昌父子之亂,樓煩監敗壞,河東官馬就沒了。後來晉王重建,也不太行,不得不徵調私馬。將校的私馬不敢徵,小老百姓的徵不得嗎?」
裴冠有些懵。李國昌父子之亂?這也是能說的嗎?
不過那些晉兵都在吃梨,根本不管。好吧,或許他們聽見了,但店家說的也是事實,有必要堵人家嘴嗎?晉王自己聽了,可能也一笑置之。
風氣如此,正常。
「幕府經常徵私馬?」裴冠小聲問道。
「以前不多,現在多了。」店家滿不在乎地說道:「再徵幾年,百姓的沒了,就得徵將校、商賈的,咱們這馬市多半也開不得了。」
「馬都去哪裡了?」裴冠問道。
「這還用說?」店家笑了,道:「與夏人廝殺,衝陣一次,要死多少馬?戰事緊急之時,為了快速增援,得跑死跑廢多少馬?而今年年征戰,再多的馬也不夠耗的。」
「可有解法?」裴冠繼續問道。
「先把官馬三監恢復了再說吧。」店家嘆道:「不過河東乏能人,都是一幫飯桶,我看懸啊。其實那麼多山嶺,養馬地多不勝數,就是沒人會做事,恨啊!」
聽店家這麼一說,那幾個正在吃梨的晉兵終於有反應了,卻不是責問店家,而是跟著一起嘆氣。
裴冠理了理思緒。
河東本是塊寶地,有鹽、有鐵、有糧、有馬,還有數量眾多的粗通武藝,經受過多年土團鄉夫訓練的丁壯,更有熟稔戰事的大將,為何混到這個地步?
李克用不善理政只是一部分原因,更深層次的因素,則是戰事太頻繁了,慢慢耗盡了原本極為富庶的家底。
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百姓,漢人、沙陀人、粟特人、吐谷渾人、回鶻人、韃靼人等等,無一不被戰爭弄得精疲力竭,窮困潦倒。
晉陽是首府,是前唐北京,是大都會,眼看著都要物資短缺了,可想而知其他地方是什麼模樣。
聖人結好李氏,善待河東降人,固然是不錯的攻心計。但想要攻心計能發揮作用,也得現實來配合。如今河東的景況,卻大大增加了攻心計的威力。
這是聖人的堂堂大道,無上兵法,以正奇結合的方式,瓦解河東的軍心民氣。
當年與李克用結義之時,聖人或許沒想到這麼多。但他非常擅長一魚多吃,會不斷挖掘每一件事的潛力,李克用栽在他手上,並不冤枉。
「見微知著,吾知幷州事矣。」裴冠感慨一聲,離開了坊市,回到賀宅之中。入內之時,得僕伕來報:晉王於重陽節之日置宴,請裴少卿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