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敵必救。”楊行密嘆了一口氣。
攻敵必救的前提是你的步兵有堅強的戰鬥意志,不畏懼戰馬,技藝嫻熟,主帥會鼓舞士氣。但楊行密親率數萬大軍,在虹縣城外卻猶豫了。
不是他不敢打,而是就這麼些能與夏軍野戰的部隊,拿來攻城拔寨損失掉實在太可惜了。內部形勢那麼複雜,一旦在虹縣受重創,他就沒有壓服各路諸侯的本錢了。
“罷了,都過去了。”楊行密神色難看地說道:“高掌記,接下來徐州之事,你覺得該如何處置?”
“退兵。”高勖沒有多餘的話。
楊行密心中一疼,下意識有些不忍。徐州的存在,並不僅僅是一個州那麼簡單,它代表的含義太多了。舍之,談何容易!
“徐州七縣,豐、沛、縢、宿四縣已失,下邳、蕭縣難免淪陷,也就剩個孤城了。”高勖說道:“徐州久經戰亂,百姓大量南逃江淮,經此一戰,便如雞肋一般,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雞肋……”楊行密苦笑了起來。
“大王,要退趁早。再晚,或生變故。”高勖勸道。
“如何個退法?”楊行密問道。
“願意走的人,用船接走。大王在徐州也佈下了一些恩惠,彭城武人斷不至於留難,不念情分。”高勖說道:“不願意走的,隨他去吧。好聚好散,如此方為上策。”
楊行密沉吟不語。
高勖的意思他懂,擔心徐州出現軍亂,直接投敵。公允地說,這個可能性極大,甚至可以說是必然的。
徐州武人當年不願投邵樹德,是不想損失自己的利益。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感化軍節度使張廷範也是被他們裹挾的。
而淮南給的條件比較寬鬆,基本是讓徐鎮處於自治狀態。頂多隔三差五地去徐州募兵,徐州武人固然不滿,但既然投靠了淮南,總要付出點什麼,一點虧都不吃是不可能的。再加上淮南時不時發些布帛、茶葉、鹽、糧食之類的做加賞,基本上也就認了。
如今形勢又出現了劇烈的變化。
夏軍大舉南下,氣勢洶洶——這個氣勢洶洶並不僅僅是形容,而是真的勐衝勐打,一副要把徐州各城全部拿下,誰敢不從,就地斬殺的模樣,態度十分堅決。
而且他們的進展也非常快,豐縣之戰,朱珍部不計傷亡,強攻勐打,迅速克城。
沛縣之戰,也是動作迅勐劇烈,先野戰破敵,再火燒援軍船隻,同時日夜攻城不輟,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最終也收穫了勝果。
南線騎軍屢屢出擊,四戰四捷,打得淮軍主力膽寒,士氣受挫。
這些訊息傳回去之後,徐州武人的心思又會出現變化。勝利已經無望,守不守的結果都差不多,在這樣一種嚴峻的形勢之下,很多人就會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嘗試著說服自己,好日子結束了,現在要確保能活下來。
這種人的多寡,取決於淮南的態度。如果願意救,那麼還能拖延一段時間,如果明確放棄,那麼基本上守不了幾天了。
“那就……”楊行密張了張嘴,半天不想說後半句話。
高勖默不作聲,靜靜等待。
東南風越來越大,雨借風勢,飄進了亭內。楊行密的袍服都被打溼了一半,但他毫無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