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響起了嘹亮的歌聲。
趙匡明神色一頓,轉頭望去,卻見數名髡髮契丹人正趕著羊群橫穿驛道。
幕僚也出神地看了過去。
夏軍在草原上大破契丹的訊息已經陸陸續續傳到了襄陽,這些契丹牧人應該是被俘獲的生口了。
“唉。”兩人齊齊嘆了聲氣。
村落之中升起了鳥鳥炊煙。民人們勞累了一天,已經準備吃完晚飯了。
一些人從他們身旁路過,看那身板、眼神,絕不似普通田舍夫那麼畏畏縮縮,一看就是武人家庭出身。
趙匡明又想起了之前看到的契丹牧人。這些新遷來的百姓,此時看著溫順,可一旦動員起來,就是拿著刀槍的土團鄉夫,氣勢洶洶直下襄陽。
邵樹德,早就為此做好準備了。他拿襄陽的決心不容置疑,趙匡明的內心之中升起了一個明悟。
“聽聞邵樹德弄了個‘夏王賞’,第二屆賞賜便給了一農婦,就因為造出了毛紡機。”趙匡明突然說道:“而他在洛陽又帶頭穿毛衣,引得他人競相效彷,幾成風潮。羊毛這東西,到處都是,若真能禦寒……”
“留後,陶淵明有詩云‘披褐守長夜,晨雞不肯鳴’。褐便是毛布,這是能禦寒的。夏軍各支部伍,現在陸續配發毛衣禦寒,軍士們沒鬧,顯然是有用的。”幕僚說道:“夏王此舉,倒是造福天下百姓了。”
造福百姓,民心所向。趙匡明自動推匯出了幕僚的後半句話,這讓他的心情更不好。
邵樹德便是這樣,用大勢壓人。沒有什麼驚天動地、可歌可泣的大仗,沒有什麼千鈞一髮、死中求活的境遇,一切彷彿水到渠成,理應如此。
所有敵人在他面前,剩下的就只是苟延殘喘、拖延死期,沒有一人能夠翻盤。被打掉的還都是內部團結、蓬勃向上、積極進取的敵對集團,這可比打或暮氣沉沉,或天怒人怨,或草臺班子的勢力要難多了。
“走吧,不看了!”趙匡明賭氣般地一甩馬鞭,揚長而去。
幕僚搖頭失笑,他又下意識看了眼村落。
髒兮兮的羊兒被放出了圈,奔向鍘好的乾草。
田裡的越冬小麥已經出了苗,綠油油的。
田舍夫們靠在籬笆牆上,手裡端著飯碗,一邊吃,一邊談笑。
小孩與大黃狗玩得不亦樂乎。高大的少年鄙夷地看了他們一眼,繼續操練槍術。
夏王拿來壓人的大勢,源自歡快吃草的綿羊,源自鬱鬱蔥蔥的小麥,源自信賴他的百姓,源自苦練武藝的少年。
這才是他成功的奧秘。
深耕唐鄧隨乃至襄陽,說明他仍在堆積這種大勢。
別打了!幕僚看了一眼趙匡明,嘆道,打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