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全忠突然間就有些意興闌珊,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來。在張氏服侍下吃罷晚膳之後,便找來敬翔議事。
“賊人又薄八角鎮,弄得汴州人心惶惶。”朱全忠指著桌案上的地圖,說道:“旬日前甚至還搶收咱們的粟麥。”
糧食,現在倒不是很缺。
羅弘信確實不枉朱全忠叫的那聲“六哥”,雖然身體不好,但依然遣人送了六十萬斛糧過來。雖說對比去年的百萬斛,一下子減得有些讓人難以接受,但都這個時候了,還能有人給你送錢送糧,真的很不錯了。
羅弘信如果死了,魏博再出點亂子,保不齊這點錢糧都不送了,哪怕是當做賣命錢。
但不缺糧,財貨卻缺得很。庫中存貨今年能對付過去,但至遲明年夏秋時節,一旦收不到兩稅,可就很難堅持下去了,除非遣散大部分軍隊。
另外比較缺的不是實物,而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即安全感。
誰都知道梁王這些年連吃敗仗,地盤越打越小,但眼下看起來似乎還能苟延殘喘下去。普羅大眾的這種看法,就是人心,就是士氣,因為士兵也是人,也會與外界接觸,多多少少會受到部分影響。
但如果讓人反覆襲擾到治所近郊,人家就會懷疑到底發生了什麼了。普通人獲取資訊的渠道有限,他們都未必聽說過許州大戰,只會從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情來推測、判斷。汴州都這麼危險了,人們就有理由相信外面的地盤全丟了,梁王覆滅在即。
因此,於情於理,都要阻止夏兵進一步靠近汴州。
“大王,中牟縣、萬勝鎮卻乃緊要之處。可襄邑、尉氏戰事激烈,此時出兵,是否妥當?”敬翔問道。
“就要趁這個時候。”朱全忠道:“中牟、萬勝得其一,賊人便不敢如此囂張地東進。得其二,則西線局勢趨於穩定。如果等賊人攻下襄邑、尉氏再動手,就太晚了。”
汴州城裡的軍隊就是四處救火的,一般哪裡戰事激烈就趕過去救援,殺退敵軍。這兩三個月以來,朱全忠都記不起來他親自出擊的次數有多少了。
自從打敗秦宗權,殺得朱瑄、朱瑾潰不成軍後,他已經不再事事親征了,轉而把大部分精力用在內政建設、權力平衡以及制定戰略方面。
對面的邵賊其實也差不多。集團穩定之後,自有自己運轉的規矩,無需事事親力親為,你也管不過來。
但最近他經常帶著部隊親征,頻率堪比當年還在巢軍那會。掌控部隊、鼓舞士氣,效果很不錯,堪堪維持到了現在。
這次如果要攻中牟或萬勝鎮,朱全忠還是打算親自率軍出征。
“大王欲親征乎?”敬翔問道。
朱全忠點了點頭。
“僕請大王萬勿輕陷險地。”敬翔道:“夏賊數攻酸棗,看樣子打算先取滑州,孤立汴城。若滑州有事,大王又在中牟征戰,則實在被動。”
朱全忠認真想了想,嘆了口氣。
如今的地盤,就像四處漏風的破房子。秋收已畢,夏賊大隊人馬也休整得差不多了,應該會陸續派一些人頂上來,屆時怕是更難打。
“或可讓世子領兵攻一下,如果實在不順利,撤回來可也,保住八角鎮便是。”敬翔說道:“精兵猛將,不可輕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