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孟州城下趕回補給糧草的楊亮在一旁觀戰, 聞言附和道:“柏崖倉城連攻兩日,損失了五百多人手,是否可以強攻一下?”
“大帥讓先圍著, 再勸降。”盧懷忠搖頭道:“柏崖倉, 能不戰而下最好了。”
攻這種地勢較高險的城池, 傷亡賊大, 還不一定打得下來。
喪亂以前,國朝攻石堡城。吐蕃調動舉國之力, 在外圍救援,被唐軍一一擊敗。在核心的石堡城攻防戰之中,吐蕃守軍其實只有千餘人, 守城的才幾百,但唐軍戰死萬餘。
主要傷亡不是蟻附攻城, 事實上在攻石堡城本身時,傷亡並不大, 堡內守軍也很少,最後甚至集體投降了, 被俘四百餘人。真正的血肉磨坊是上山途中,史載吐蕃人準備了大量滾木礌石,順著山道滾下去,層層設防、處處攔截。沒有城牆,光靠地形就讓你付出幾萬人的死傷,而造成這一切的不過就幾百守軍罷了。
而在圍繞石堡城的阻擊與反阻擊中,唐、吐還爆發大規模野戰, 雙方都打出了真火,唐軍前後死傷數萬。
這是一場浸透了鮮血的慘勝,值不值得自有後人評說,反正王忠嗣體恤將士性命, “忠嗣豈以數萬人之命易一官乎”,不肯用十萬大軍攻打只有區區數百守軍的石堡城。
柏崖倉當然不如石堡城地形那麼極端,但邵樹德也不像唐玄宗那樣非要爭一口氣,用人命來彌補地形上的劣勢。築起土牆堵住汴軍下山襲擾的道路即可,碼頭已經被拿下,如今還是攻河清縣城要緊。
汴軍,可不一定會給你多少時間。
而此時的河清縣之外,夏軍三面圍城,武威軍主力及河渭蕃兵近兩萬人,已經強攻城池數日。城內守軍出城廝殺過幾次,但都被擊破。吃了虧之後,就一門心思躲在城內堅守了。
夏軍已經死傷不輕,但全權指揮攻防戰的高仁厚也不再“仁厚”,驅趕著一群又一群蕃兵去消耗城內守軍,徹夜不休。
汴軍現在還不肯投降,再打下去似乎也沒投降的必要了,這裡必將要變成一片鮮血澆灌的土地。
……
陝州河運院之內,水手們被全數召集了起來。
國朝舟津濟梁都有令,九品官,管水手、木工若干。河運院、水陸發運院的級別更高,有轉運使,管轄的船隻、車馬、馭手、水手只會更多。
陝州河運院已經很久沒開工了。
其實不光他們,渭口、河陽、河陰等院也很久沒開工了。這些發運院,有的是終點和起點,有的是中途維修、倉儲地點,全部工作內容就是為朝廷轉運錢糧——主要是財貨。
但關東戰事不休,漕運斷斷續續,這些依賴漕運生活的官僚機構、水手木工之類吃得半飢不飽,艱難無比。
但他們時來運轉了。
靈武郡王邵樹德遣人傳令,徵發轉運院船隻,運輸糧草、器械,目的地則是下游河清縣的蓼塢碼頭。
國朝漕運的原則,就是江船不入汴、汴船不入河、河船不入渭,蓋因每條水系的水文情況大不相同,航行在上面的船隻都是特別設計的。從潼關到河陰倉這一段,使用朝廷轉運院的船隻和水手,絕對沒錯。
陝州河運院的轉運使名叫韋念,在與匆匆趕來的虢州刺史黃滔會晤之後,立刻就行動了起來。
水手、船工人領賞錢一緡、絹兩匹、麥兩斛,士氣大振。
給誰幹活不是幹啊?朝廷不發錢,難不成大夥全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