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樹德聽了啞然失笑,又感慨萬千。
他創辦馬政,花了幾十年工夫,好不容易才提純、固定了某些血統,如果老百姓還絲毫不注意這些,給家裡的牛羊乃至馬兒胡亂配種的話,那確實是在開倒車。
“這個村裡住的,都是很多年前的禁軍老人了。想必你們也聽出口音了,以河東為主。其實,他們確實是河東人,絕大部分來自蒲州。”邵樹德說道:“朕用人不拘一格,沒有太多門戶之見。你倆都是有大才的,吏部考功皆為上等,朕一直在觀察你們,很欣慰。”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道:“在新職務上好好做吧。只要有功績,朝廷不會視而不見的,或許有一場大造化。”
“臣謹遵聖命。”二人一齊應道。
聖人的話說得有點隱晦,但大體意思明白了。
我沒有門戶之見,你們是有能力的,我不會視而不見,這次的提拔就是明證:太子一上疏,他就允准了。
下面好好做,再證明一下自己的能力,即便我無法繼續提拔,但將來新君繼位,也會有個說法。
直白點說,你們都是給新君預備的宰相班子成員,要耐住性子,不要太過急切。
郭崇韜、馮道二人對視了一眼,盡皆瞭然於胸。
聖人應該對他倆較為看重,故帶他們出來走走、看看,近距離觀察。如今看來,應該是透過了部分考驗。但——這就結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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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上陽宮觀風殿之後,邵樹德又把二人帶到了一幅懸掛起來的巨大輿圖。輿圖底下的桌案上,還擺放著一摞摞裝訂好的——手抄文書?
邵樹德的手指在輿圖一處劃來劃去。
郭崇韜、馮道二人不明所以。
“你二人對出海尋富貴之人怎麼看?”邵樹德轉過身來,問道。
“好處多多。”郭崇韜搶先說道:“海獸毛皮,可謂禦寒保暖絕佳之物。長夏商行所售之皮革,經常斷貨買不到,可見搶購之人甚多,乃利國利民之物。”
“馮卿也講講。”邵樹德說道。
“臣以為,海上之事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已然是極限。”馮道說道。
“馮卿不妨講明白些。”
“陛下遣人出海探索,唯一的結果就是天下輿圖上面多添了十來個小島。”馮道說道:“但為了這些可能沒幾個土人生活的島嶼,卻要付出巨大的代價,臣很難說值不值得。”
邵樹德嗯了一聲,但也沒明確表達意見。
馮道的意思是阿留申群島太遠了,沒有太多價值,花費爵位、重金鼓勵人們出海探索都是小事,但付出巨大代價——包括賞賜、沉船以及人命——是否值得呢?
邵樹德估摸著,他可能覺得庫頁島、千島群島都太遠了,沒太多價值。
“馮卿可知——”邵樹德說著說著,似乎覺得說不清楚,伸手從桌案上拿起一份用絲線裝訂好的書冊,遞給了馮道,道:“看看吧。”
馮道接過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