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樞密何來催也。”現任背嵬軍軍使、出身藏才党項的王備笑著迎了出來,道:“明日便可出兵,六千步卒、四千馬兵,器械、糧草皆已齊備。”
王瑤嗯了一聲,叮囑道:“立功的機會不多了。此番出兵,要旨可已明確?”
“明白。”王備說道。
他心中有點膩歪。
王瑤是什麼出身?前河中節度使王重盈之子,曾與王珂爭奪蒲帥之位,最終引狼入室,丟了王家的家業。
王重榮、王重盈兄弟一為蒲帥,一為陝帥,有山川之險,又有鹽池之利,在唐末那陣也算是響噹噹的人物了,最後落得那麼個下場,你神氣個什麼啊?
不過王瑤現在是樞密副使,身份不一樣,大面上王備還是要給予尊重的。
至於說出兵要旨,他也明白。其實不是為了消滅契丹,事實上也消滅不了,人家可以跑,多半也沒人攔得住他們。就算不跑,大夏也佔不了他們的土地,最終結果還是讓他們死灰復燃。
朝廷真正的目的還是驅虎吞狼,讓他們與波斯、大食互相消耗,坐收漁翁之利。
當然,聖人曾經說過,他每一次戰前都制定個方略、計劃,但真正打起來,很少能按照計劃走的。敵人不是傻子,要能被你制定的作戰計劃牽著鼻子走,那水平得多差啊!同理,朝廷想讓契丹人在西邊禍害大食、波斯乃至散亂在廣闊無限的草原上地多如牛毛的突厥種部落,這個計劃多半也會走樣。
最大的問題在於,後代君王有沒有興趣、有沒有決心插手西域事務。
當契丹整合多個部落,攻打薩曼波斯,且佔據上風的時候,朝廷有決心調動大量兵力,干涉這場戰爭嗎?
再一個,波斯人領你的情嗎?會支付軍費開銷嗎?這都是問題。
所以,王備覺得這個方略有點冒險。但他不是戰略制定者,執行命令就是了。
一萬步騎西行之後,加入北庭行營,接受符存審的指揮,其他不用多想,也輪不到他來指手畫腳。
符存審年紀大了,聽聞在西域吃了太多沙子,身體也不是很好,隨時可能會被調回洛陽。他應該是有一定的急迫感的,這一次過去,整不好就要大打出手。
所以,別想太多,撈取戰功就是。正如王瑤所說,立功的機會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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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衙一行人出動的時候,位於洛陽皇城的南衙樞密院內,樞密副使李忠、錢鏐二人正在議事。
老實說,李忠還是很羨慕錢鏐的。
不是因為錢某人家資鉅萬、富貴無邊,而是因為他身體保養得好。
自己才五十餘歲,有時候就力不從心,身體一堆毛病,但錢鏐七十多了,看他樣子還精力充沛,處理公務時駕輕就熟,一點不覺得累。
最近升任南衙下院樞密副使、就在斜對面辦公的馬殷,與錢鏐歲數一樣大,同樣神采奕奕,讓人頗為不解。
錢鏐自幼習武,擅長箭術、長槊,不過沒機會當兵,後來販私鹽去了。董昌募兵時,二十餘歲的錢鏐前去投軍,一步步發跡。
馬殷就不說了,蔡賊出身。早年當木匠,日子不好過,可能私下裡兼職賊盜。投奔秦宗權後,因勇武絕倫,屢建功勳,慢慢發跡。
這兩人,其實都是廝殺了半輩子的武夫,但身體如此硬朗,讓人費解。
從底層往上爬,沒有勇武和戰功是不可能的。武夫當國的時代,家世也沒個鳥用,爬上去的機會只在功勳。
這倆貨,大概運氣太好了,沒受什麼傷吧。李忠微微嘆了口氣,道:“聖旨已降,其他幾位樞相已簽字,你我也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