僕人將魚乾寄存在羊馬牆附近的一個熟人那後,也屁顛屁顛跟在後面。
今天聚集在城外的渤海人、靺鞨人似乎少了很多。他們剛才也打聽了一番,得知州府、縣衙撥款修建陂池,把人都喊走了。
入城之後,卻見街道熙熙攘攘,人流如潮。
數月沒來,好像又變了些模樣。
城內新修了一座寺廟,也不知道誰出的錢——今上不太喜歡僧人,無論蕃僧還是漢僧,讓朝廷出錢有點難。
再一打聽,還真是朝廷出的錢,曰“同光寺”,這可就邪門了。
楊渥站在這座還處於興建之中的佛寺,卻見屋簷高挑、斗拱碩大、雄渾大氣。
“仙州沒有營建士,這同光寺還是到安東府請人出圖修建的呢。”一位在寺門外指揮工匠刷漆的老者笑了笑,說道。
楊渥並不回答,而是聚精會神地打量著。
與城內絕大部分建築一樣,同光寺以木質結構為主,整體繼承了北地粗獷豪邁、肅穆威嚴的風格,與江南的細膩柔美又不一樣。
“還不知杖翁高姓?”楊渥問道。
“高姓?”老者苦笑了下,道:“渤海哪有什麼高姓?我姓章,渤海人,又或者是靺鞨人,都無所謂了。幾代過去,就只有夏人了。”
楊渥愣了一下,左右看了看,見數步之內無人,壓低聲音道:“你不恨朝廷?”
老者嚇了一跳,仔仔細細打量了下楊渥後,亦低聲道:“小郎君莫開玩笑。遼東太平世道,此皆朝廷之功,恨什麼恨?”
太平世道?楊渥仔細回憶了一下,好像、似乎、也許——真的太平十年了。
“小郎君莫瞎想。”老者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看你語帶吳音,應是南方來的吧?難怪。”
“南人剛來的時候,總是滿腔怨恨,這不舒服,那也看不慣。這類人,我也認識幾個。不過,現在一個個都消停了。”
“在這地廣人稀的地方,你縱有滿腔怨恨,卻也無處發洩,更不敢發洩。你道你苦,有人比你更苦,他都服了,你還什麼不服的?”
“杖翁說得是——”楊渥問道。
“看到城門口的告示沒?”老者說道:“仙州靺鞨氏族首領二十八人,聯名上書,請聖人加尊號。聖命已經五百里加急發過來了……”
“聖人怎麼說?”楊渥急切問道。
“龍顏大悅啊。”老者搖了搖頭,道:“各氏族首領,分賜有差,有的甚至還得了官。聖人又許其請求,將各氏族丁口編戶入籍,永為大夏百姓。”
“加尊號……”楊渥喃喃道,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問道:“胡扯!那些靺鞨氏族頭人把丁口看得比命根子還重,怎麼可能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