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張全義揮了揮手,道:「入冬後再來。」
「啊?」蔣玄暉驚了問道:「天寒地凍的,還要再來走訪?」
「要想升官不付出點代價行嗎?」張全義冷哼一聲,道:「我老矣,這輩子別無所求,能當上一道巡撫使,便已心滿意足。但我兒繼祚、繼孫不成器,不為他們打好基礎,到下一代,張氏泯然眾人
矣。」
張全恩重重點了點頭。他的幾個孩子年歲也小,確實還要鋪路。
蔣玄暉則有些不以為然。實在不行,可以找儲婕妤、新密公主說情嘛,多大點事。
「去各個縣城轉一轉,然後回龍泉府。」張全義翻身上馬,道。
遼東道目前隸沈、仙、瑕、鄭、蒙、樂、龍泉一府六州,之前治瀋州,現已移治忽汗海西北的重唇河山山城。
這座山城地勢險要,甚至可以稱險惡,但面積頗為不小。放著不用浪費,拆了又捨不得,於是乾脆作為遼東道巡撫使、轉運使、都指揮使等道一級主官的辦公地。
從地理上來說,這裡居於遼東道的中心位置。
從管理上來說,避免了道、州、縣同城的尷尬。
從軍事上來說,易守難攻,不至於被人打掉中樞核心。
無論從哪個方面,都非常適合作為道治所在。
馬蹄聲漸漸遠去。
村正從院內走出,隨手把玩著柄不知道從哪撿來的重劍。
良久之後,嘆了口氣,道:「若能活下去,甚至富足,我給邵聖立長生牌位。若不能,反了他孃的!」
話音剛落,一少年揹著捆柴轉了出來,笑道:「阿爺卻是想差了。若日子實在清苦,便學那蔡賊。農忙時種地,農閒時出去幹幾票,日子便沒那麼難過了。」
村正搖頭一笑,道:「二郎說得也是。朝廷好打,便反朝廷。靺鞨人、契丹人、渤海人軟弱,便打殺他們。所以,你得好好練武藝啊。」
「兒一直練著呢。」少年將柴放下,舒展了下身體,撿起一根沒裝槍頭的木矛,耍了幾下。
村正含笑看著。
兒子武藝尚可,但他連朝廷都不敢反,這份心氣卻是不成了。
唉,一代不如一代,以後子孫們怕是要被吃得死死的。
張全義已經走遠了,沒聽到這對父子的對話。不然的話,他一定會懷疑這些新來的河北移民,到底是不是「百姓」?
不過,在這等苦寒之地,或許只有這些狠人,才能站得住腳吧。只要他們能按捺住性子,畏懼朝廷的軍威,不敢造反,或許不是什麼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