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土塬之上,李承嗣靜靜看著迤邐前行的部隊。
前方是一條深深的溝壑,道出其中。
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天地造化,讓慈隰、鄜坊、橫山的地形變得如此破碎。一條條縱橫的丘壑是驛道乃至河道,人們居住在高高的土塬上,俯瞰著山下。密密麻麻的森林、草地點綴著山間河谷,讓景緻顯得不那麼單調。
神奇的景觀。
馬車上放著大大小小的色彩鮮豔的花布包裹,那是士兵們從民間搶掠來的財貨。不用過多的言語,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支軍紀很差的部隊。
一般而言,這種情況多出現在農民軍身上,比如當年的巢軍。但眼下的部隊又不一樣,他們非常機警,士氣相當不錯。
遊騎出現在山塬之上。他們是精明的獵手,能透過蛛絲馬跡覺察到敵方斥候的活動,並捕殺之。
排頭的尖兵悍不畏死。明知道發生衝突的第一刻,他們多半就會死於非命,但依然盡職盡責地承擔著開道的責任。
主力大隊的隊形稍稍有些鬆散,但並沒有到離譜的程度。他們保持著外鬆內緊的狀態,一旦遇敵,不用軍官吩咐,短時間內就能自組織起來。
晉軍也不是沒有軍紀好的部隊。
聽聞前年改編而成的親直、劍直、雲捷三軍就很不錯,軍紀抓得很嚴。
李承嗣曾經遠遠看過,三軍萬餘人秩序井然,行軍時呈四路縱隊,口號洪亮。
反觀匡霸、飛騰等軍,散漫稀鬆,像一群烏合的散兵遊勇。
李承嗣曾經以為,軍紀好的部隊必然戰鬥力強,軍紀差的部隊肯定戰力較弱。但事實卻大不盡然。
親直、劍直、雲捷三軍在對抗契丹人的戰鬥中,居然無法一擊沖垮敵人。倒是軍紀差的匡霸等軍,所向披靡,打得契丹不敢南顧。
鐵一般的事實告訴他,往往最野蠻的武士才是戰場上摧鋒破銳的好手。
他現在已經放棄狠抓軍紀了,意思意思,裝模作樣一下得了。反正戰場紀律從來沒有人違反,一直維持得很好,些許軍風問題,隨他去吧,能破敵就行。
南邊遠遠馳來數騎。
馬兒踏過地上的殘雪,吃力地沿著斜坡往上衝。
李承嗣本欲離開了,見狀又停了下來。
信使終於抵達了塬上,下馬之後快步前行,遞上一份軍報,口中簡短地進行著彙報:“飛騰軍在大鄉店遇敵,賊人列柵戍守,兵不下兩千。銀胡簶指揮使耶律長保已率軍開往大鄉店。”
胡簶,是一種箱式箭袋,可裝矢二十四支,廣泛流傳於契丹、奚、室韋等部族中,是他們的標誌之一,與中原流行的箭囊在型制上大不一樣。
耶律長保是契丹八部中耶律三姓的成員之一,素與阿保機不和,傳聞當年到回鶻述律部挑選妻子時,他倆看中了同一人。
在與契丹的戰爭中,耶律長保帶著部眾飛騎來投,李克用欣然收納,並將以奚人為主的銀胡簶軍交給他來統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