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宅園就差別很大了。除一小部分拿來起屋外,河南人、河北人的宅園多用來種植桑樹,又稱「桑園」。關西百姓的宅園比較多樣化,有人拿來種桑樹,有人則改為果園,比如聞名長安的馬燧家的李子、杏子、棗子等。
關北百姓的宅園多種葡萄。以前還有人制作葡萄乾出去售賣,現在基本都釀酒了,因為經過涼州那邊的試驗,發現釀酒殘渣混在草料中時,確實可以讓奶
牛的產奶量大增,百姓們見到好處,自然會群起效仿。
而今充斥關中各地的乾酪多產自關北。中原百姓原本其實沒有特別多的食用奶製品的習慣,但經過這三十年的嬗變,鮮奶、酸漿、乳酪、奶渣、奶皮、奶粉、奶豆腐甚至是馬奶酒,已經成了百姓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物事。
便宜、量大,也能頂餓,誰不喜歡?簡而言之大夏部分割槽域百姓的飲食習慣,已經被永久性地改變T。
現在看來,隨著關西百姓在北方各處遷移,這種飲食習慣也在不斷擴散。河南人或許不捨得砍掉桑林改為葡萄園,但代北、燕山一帶的百姓們卻毫不猶豫。蓋因你讓他們種桑織稠,無論是產量、質量還是技術,都遜以貝州為代表的中原綢緞一籌。
既爭不過他們,那不如另闢蹊徑,學關西人多養牲畜、多釀酒、多做奶製品。
「不過,朔方生燒與鮭魚還不太一樣。」王延彬又道:「我聽聞鮭魚其實沒那麼多,但聖人透過驛站分銷,其實是讓過路的軍將、官員、使者慢慢喜歡這東西罷了。你看這驛站,你要吃牛羊肉,那可未必有。若要吃鮭魚,那是真的有。哦,今日還多了鹿肉。」
驛站是有接待標準的,不同級別官員的食宿標準不一樣,級別高一點或比較重要的,就可以吃肉。但事實上他們沒有多少選擇權,吃什麼全憑驛站提供,其實是一種變相的「強買強賣」。
不過鮭魚是稀罕物,聖人都說好,官員們不介意來上一條。就是那些不夠資格吃驛站提供的免費鮭魚的人,也願意自己掏錢來一條。賣起來其實很快的,至於是什麼原因,大概是官員們太想進步了吧。
「鹿肉在中原不多見。縱然你我這種身份,也不是隨意可吃,還得看獵戶們有沒有捕得。」錢傳璙笑道:「話說今年年初,有中使至杭州,徵募造船工匠百人、善舟楫之士三百人,說要去渤海東京外海的什麼地方……」
「原來不獨我泉州!」王延彬端起酒樽,喝了一口酒後,苦笑道:「二月亦有中使至福州,徵募工匠、水手。叔父不敢不從,便讓人陪中使來了泉州,最後弄走了五百人,舉家遷往遼東。就因為這事——唉,我可是被罵慘了。」
別看王延彬今年只有二十四歲,但從他父親王審邽開始,父子二人鎮守泉州十幾年了。
兩人的想法一樣,大力延攬中原文人至泉州避難,提升本地文風,同時支援海貿賺取豐厚的利潤。一來二去,泉州本地的造船、航海、貿易人才爆發式增長,已經有了相當的積累。
朝廷看準了這一點,便開始薅起了羊毛。但他們無力抵抗,只能捏著鼻子認了——沒讓你入朝為官,只是給點人而已,這點小事都要推託,難不成要撕破臉?
錢傳璙聞言,也是大笑,二人又互敬一杯,一飲而盡。
「還未問起使君進京所為何事…………」錢傳璙遲疑了一會,還是問道,說完,又補充了句:「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沒什麼方便不方便的。」王延彬給兩人倒滿了酒,道:「我此番入京,是作為泉州朝集使來的。參加完正旦朝會後,至遲三月,就要去穆州當刺史啦。」
「穆州?」錢傳璙想了好久,才記起這是遼東新設沒多久的正州,原來刺史之職竟然一直空著。
「就是穆州。」王延彬說道:「其實何止是我,幾個堂兄弟各有任命,都離了福建。」
錢傳璙聽了心有慼慼。王氏若此,錢氏又豈能獨免?說不得也得離開杭州去外地任職了。
就本心而言,當然是不太樂意的。但大勢若此,又豈能相抗?
更別說,王審知已經做出表率了。自家子弟被調離福建任職,他還在為朝廷廝殺,沒有造反,說明已經認命了。
王審知起了這麼個頭,杭州錢氏若不效仿,難免被人拿出來做對比,屆時就很難看了,說不定還要受到責罰。
唉,今上可真是咄咄逼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