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倒也沒有說假話。
河北如今就是我攻敵守,我強敵弱,不會有任何懸念,不會產生任何波瀾,一切按部就班,也沒有任何值得大書特書的,就是枯燥的圍攻。等耗得差不多了,敵人轟然倒地,收割果實就是了。
契丹人縱是想插手都做不到,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河東,但他們的大軍一出飛狐口,被擊敗,二出吳兒谷
攻相衛,再敗,也沒什麼花頭了。
痕德堇可汗、耶律轄底二人似乎對此稍稍有些瞭解,聞言都不說話了,神色間多了幾分凝重。
韓延徽看了看他們的臉色,笑道:「我來之時,聖人降下德音,言前唐之時,徵高句麗、伐突厥,契丹皆出兵隨徵。唐皇喜悅,冊封大賀氏為郡王。不知——」
說到這裡,韓延徽拈起了鬍鬚,坐等對面反應。
痕德堇可汗聽了臉色稍霽,問道:「夏皇若願冊封,自然是極好的,只是不知如何個冊封法?」
「遙輦氏可襲爵松漠郡王,契丹八部為大夏藩屬。契丹西界為平地松林,南界為營州北境,大致為前唐松漠都督府轄境。」韓延徽說道:「遙輦氏襲爵之後,當為聖人出兵征討河東。每年供奉多寡,還需政事堂議定.....」
韓延徽一口氣說了很多。如果真按他說的來,契丹地盤會極大縮水,同時還要出兵幫朝廷打仗,以中原戰爭的烈度,死傷完全沒個數。
此外,還有供奉呢。邵聖多年前可是有「邵扒皮」的諢號,契丹人寧不怕耶?
這個冊封,得好處的就只有遙輦氏一家,因為他們可以世襲契丹之主了。但這其實也沒啥卵用,前唐也冊封契丹主,世襲都督,但都督府下面的衙官功高震主,卻又升不上去,最終還是會爆發內亂,都督、郡王什麼的在勢大的衙官面前,只有一個死字。
因此,這個冊封對遙輦氏只能說好壞參半吧,但對耶律氏來說,可就很難受了。耶律轄底則沉吟不語,臉色難看。
他是想奉表稱臣,但心底也有那麼一絲幻想。如果什麼慾望都沒有,那他把阿保機整倒就行了,何必自己上趕著當夷離堇呢?
權力這種東西,看得開的人並不多。
另者,這個國界劃分也很成問題。地盤大大縮水,會加劇契丹內部矛盾,轄底如果輕易答應,現在支援他的人也會倒戈反對他,那樣阿保機就活過來了。
總之,這事成不了,雙方現在能達成的,也就是停戰罷了。
畢竟平地松林的外圍騎戰,契丹雖然靠著人多勢眾維持住了局面,並且深入敵後,偷襲了夏軍放牧牛羊馬匹的地方,有所戰果,但各部勇士被鐵騎軍衝得死傷頗眾,已經不想打了。
耶律釋魯攻長夏宮,也損失不輕,折損了數千人總有的,雖然對面的蕃部傷亡也不小。營州方向,更是敗得慘不忍睹,可謂一潰數百里,極其打擊士氣。
綜合這幾點來看,契丹不想打,夏軍兵力也不是很充足,打算見好就收,並且成功地把契丹最強硬的主戰派耶律億給搞下去了,埋下了分裂的種子。等下次騰出手來,便可大力施為,事半功倍。
這事,也就這樣了,心照不宣的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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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延徽在西樓與痕德堇可汗、耶律轄底等人唇槍舌劍,葛從周在易州城外指揮若定,梁漢顒在攻蔚州,赫連雋等人則在營州清剿殘敵,大家各忙各的,一刻不得閒。
大夏聖人邵樹德則成了最閒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