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從來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趙光逢說道:“對河東而言,大同鎮近在咫尺,隨時可攻,須臾而至。一旦我軍主力不在關北,李克用隨時可打。他手下亦有能看清局勢的幕僚,某覺得,李克用現在就吃準了咱們不會真打的心思,快速進取,見好就收。大帥不妨細想一下,若李克用佔據雲州,你會怎麼做?興師討伐呢,還是捏著鼻子認了?”
“興師討伐兩敗俱傷,朱全忠佔大便宜。捏著鼻子認了心理不痛快,亦會損失不少草原利益。”邵樹德嘆了口氣。
若無朱全忠在側,早他媽與李克用死戰了!
罷了,說這狠話沒用,恁地像個娘們一樣,世上沒有如果。
“李克用夾在朔方與宣武之間的這個被動局面,竟然被他玩出花來了。”邵樹德笑了笑,道:“都說李克用貪心,這也想打,那也想打,其實我也一樣。可世間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哪能每個地方都佔便宜。我指望朱全忠與李克用拼,朱全忠指望我與李克用拼,義兄這局面,看似危若累卵,實則穩如泰山啊。”
當然,說穩如泰山或許不太合適。河東夾在兩強之間,戰略上被動無比,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事實。
但河東本身實力強大,不好打,尤其是從北往南。
李克用利用邵樹德與朱全忠的這點心理,輾轉騰挪,儘可能撈取好處,壯大實力。站在河東的立場上,確實不錯。
“此非義兄之手筆,或是蓋寓?也不像。”邵樹德自言自語道。
“大帥,吾聞隴西郡王之妻劉氏,素來多智。李克用出徵之時,經常隨行,參贊軍機,此或是她的手筆。”趙光逢說道。
陳誠在一旁不說話。
他有些尷尬。因為當初援助大同軍是他強烈主張的,現在看來,沒什麼效果,也就得了一個朔州,收了一些部落,還不一定能長久維持下去。
“把我和朱全忠的心思都摸透了,嫂嫂可是能人啊。”邵樹德笑道:“但她也就這一次機會。給宋副使傳令,聯絡赫連鐸,給他送一批糧草、牛羊。令新泉軍楊軍使加固朔州城池,妥善備禦。”
雲州城他見過,城高池深,不好打。歷史上李克用也沒打下,而是長期封鎖,赫連鐸自己又作死,從草原上招了很多人過來,糧食不夠吃,最後棄城而走。
而一旦沒了雲州城這個可以喘息的據點,逃到了草原上的赫連鐸,根本抵擋不住河東軍的攻擊,最終覆滅收場。
“北邊的局勢先不用管他了,而今要著手處理的關中事務。渭北置鎮之事,朝廷可有迴音?”
“回大帥,不曾。”趙光逢答道:“前次中使而來,但催促我軍儘快南下罷了。”
“今上,可不如先帝好說話啊,振作之心甚濃,還是得熬一熬他。你二人可有良策?”
“大帥,或可令進奏院放出風聲,張鈞欲入長安,廢帝,並擁立吉王為新君。再言朔方勤王之軍,所過州縣供應不豐,冬衣不足,士卒飢寒難耐,皆怨朝廷不體恤我等,不如衝進長安,立吉王為新君,定有豐厚賞賜。”沉默了半天的陳誠終於出了一計。
這個計策還算馬馬虎虎,也比較符合人們對武夫的印象。
安史之亂以來,叛軍和平叛大軍之間的身份轉換,本來就是極為隨意的。朝廷的騷操作,也不知道多少次把平叛大軍變成叛軍了。
簡而言之,這個計策符合人們的認知,“可信度”較高。
即便聖人識破了這是邵樹德施加壓力的舉動,但事關皇位和性命,敢賭嗎?萬一真把你廢了呢?
“涇原軍到哪了?”
“被宰相杜讓能攔在醴泉。但這幫人慾壑難填,區區十萬匹絹帛的賞賜,已經不可能滿足了。他們不僅想要財貨,還要女子。我軍才離開坊州,離長安還有四百餘里,對他們而言,時間是夠的。”陳誠答道:“若宰相沒法勸服亂軍,天子就得播遷了。”
“華州王卞離得這麼近,為何還沒到長安?”
陳誠也有些詫異,或許出了什麼變故吧,但這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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