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性楊花,貪戀富貴,為此不惜把女兒推入火坑。
有的人是沒有選擇,比如餘廬睹姑、月理朵母女,有人則大有選擇餘地,比如張惠、儲氏的女兒都得封公主,何氏其實也行。奈何,奈何!
不過他臉上沒有流露出絲毫厭惡,相反言笑晏晏,禮數做得很足。
「陛下。」茶點送上來後,陳誠清了清嗓子,道:「臣有幸恭聆陛下教誨,得知天氣轉寒,雨水減少之事。這十年看下來,冬日確實天寒,雖偶有反覆,但比之十年前,終究是冷了不少。雨水亦是日稀,長此以往,或對農事不利。臣斗膽問陛下一句,若七聖州、渤海國這種苦寒之地,不再適宜居住,則何如?還有必要大動干戈嗎?」
「不至於此。」邵樹德笑道:「再冷,也是可以耕作的。更何況這會離真正寒冷的時候,還有數十年。」陳誠沉吟了下,又道:「陛下聖明,所言應當無差。不過,
大軍征伐,耗費無數,值得嗎?」
「陳卿當知朕意已決。」邵樹德說道。
說完,又多看了一眼跟著他數十年的老夥計,暗道老陳一直是支援自己各項政策的,如今又找機會詢問,看樣子支援的表面下,心中還是有想法。
於是反問了一句:「而今北地戶口不下兩千萬,陳卿覺得多久會翻一番?」「總要三四十年。」陳誠說道。
「三四十年並不長。」邵樹德說道:「三四十年後,北地其實尚可維持。甚至七八十年後,也沒問題。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朕總要想得長遠一些。而今新朝肇建,勃勃生機,數十萬將士橫掃四方,未逢敵手。不趁此時多屯點地,更待何時?」
其實,這本就是邵樹德真正的想法。
大夏有安定了二十年、人口不斷增長的關西,有恢復了十年、人煙漸有起色的河南,還有儲存了大部分精華的河北,這既是實力,也是煩惱。
武力和國力,很多時候沒法兼得。
唐太宗有武力,但沒國力,沒法以千餘萬唐人強吃數百萬人口的高句麗,於是只能遷移。明萬曆有國力,但沒武力,於是成就了老奴薩爾滸之戰的傳奇,遼東失控。
馬爾薩斯陷阱的威脅,需要更多的資源來對沖,不然他的王朝會比其他朝代更早內爆。所以,邵樹德決定更深入一層,趁著他掌握著歷朝歷代開國以來最強國力的時候,橫掃四方,多佔土地。正如他一直在趁著成本低的時候大修宮城一樣,過了開國初期,很多事情就辦不了了,或者即便辦下來,也成本激增。
「另者,朕意欲控制草原,若無遼東在手,只有陰山,你覺得怎樣?」邵樹德又問道。「如失一臂。」陳誠嘆道。
「前唐之營州、安東都護府,多在遼南海邊,地雖沃壤,然飽受北邊遼澤之契丹、奚人的騷擾。朕在遼澤置七聖州,遮蔽營州、安東府、瀋州等地的威脅,故得以放心開墾,百姓安居樂業。」邵樹德說道:「又,大鮮卑山橫亙南北,將永安宮、七聖州與西邊的草原隔絕開來,此為一天然屏障。但七聖州和永安宮想要長期維持,必須背靠一個穩定的錢糧基地,就是渤海國了。」
渤海是一個半山半平原的國家。說來也挺有意思,其國南部多山區,但卻偏寒冷,生活著不少內遷的「***真」,但緯度更高的興凱湖平原,因為種種原因,氣候相對溫暖溼潤,農業、漁業、畜牧業都更發達一些,這從後世考古遺蹟就能看得出來—渤海國的城址分佈,興凱湖平原、綏芬河谷地明顯更多一些。
但興凱湖平原往北、往西,則是野蠻的「生女真」,這是一大威脅。渤海國當年將都城北遷,其實也是本著「天子守國門」的政策,勇氣可謂上佳。
而這些生女真,或者說黑水靺鞨,其實也是大夏將來面臨的威脅。別看人家現在順服,但時移世易,很難說的。
遼國初年,哪個生女真頭領敢不跳舞?但末年的時候,阿骨打就不跳了。
「再說回方才的事。」邵樹德說道:「朕想要提前圈下一大片地,無論是遼東還是南方朕都要。開國時便有如此多戶口的王朝,古來少之。如果這都不敢嘗試,朕還打什麼仗?乾脆回家帶孩子算了。」
「陛下深謀遠慮,臣不及也。」陳誠拱了拱手,道。邵端奉在一旁面色凝重地聽著。
這種大戰略方面的事情,他半懂不懂,但感覺很厲害。同時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原來自己的封地護聖州,只是遼東、遼西的屏障啊。
想及此處,稍稍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