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華嶽寺之盟,相見甚歡,旋鴻池之會,仿如昨日。本想再會有期,不意死生二分。兄去何急也!」
劉氏聽了,再度啜泣。
河東將吏聽了,也感傷不已。
真心不真心,他們看得出來。邵樹德貴為大夏天子,徑入靈堂,眼中只有亡兄,而不顧己身,此非真耶?
言辭之間,懇切不已。他們作為旁人聽了,也心有所感,寧不真耶?晉王得天子星夜奔喪,這輩子值了。
「弟向小子然一身,驟得義認,喜不自勝。打拼半生,鬢髮已
蒼。方要同享富貴,兄卻欲委山岡,何恨也!」
「兄之去也,獨留弟於世上,而後靜思傷情,慟哭風霜,何痛也!」「弟亦已近歸途矣。從今往後,不驚春物少,只覺夕陽多。何哀也!」邵樹德說著說著,已是泣不成聲。
劉氏抹了下眼淚,輕聲解勸。李存勖也起身攙扶,雙眼通紅。
邵樹德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猶自說道:「箭已折,弓何用?嗚呼哀哉!」「叔叔身系天下,且節哀。」劉氏哭勸道。
「陛下節哀!」河東將校同聲勸道。
邵樹德收拾了下哀容,隨劉氏、李存勖離開了斂容處,又躬身行禮道:「嫂嫂亦節哀。兄長可有遺言?」
劉氏點了點頭,將沙陀三部之事告知。
邵樹德聞言感嘆不已,道:「兄長一片真心,弟又怎可辜負?沙陀三部,今後當視為腹心,擔綱大任。」
劉氏放下了心,稱謝不已。
「此間可有難處?嫂嫂但講無妨。」邵樹德想了想,又問道。劉氏哽咽道:「如今也無甚難處,就等大斂、殯葬了。」
斂者,斂藏不復見也。小斂用衣衾遮住死者,大斂將死者放入靈柩。古禮,天子七日而殯,七月而葬;諸侯五日而殯,五月而葬。
斂,一般在死後三日,「三日而後斂者,以俟其生也。三日而不生,亦不生矣......親戚之遠者,亦可以至矣。」
殯,停棺待葬。殯期不定,少則停棺數日,多則數十年。
前唐「永淳二年十二月,帝(唐高宗)崩於貞觀殿.....文明元年八月,葬於乾陵。」
今日已是李克用薨逝後的第四天,小斂已過,明日就要大斂入棺,然後運棺回代州,八月底下葬。
當然,以上都是古禮。
太平盛世之時,天子、王公的葬禮會這麼操辦,比如唐高宗。但亂世之中,很多環節省略了,未必會停棺那麼久,很多都是直接落葬,就看主家怎麼選擇了。
聽劉氏這麼說,邵樹德點了點頭,道:「兄長歸葬代州,宜令沿途州縣官、僧道、將吏、百姓於州府門外,素服序立。另者——」
他找尋了一下,見陳誠也進來了,便道:「陳侍郎,即刻傳朕旨意,追封吾兄為晉王。以鴻臚寺少卿裴冠為告哀使,分遣官吏至各道州、藩鎮、屬國,令其派員至代州赴喪。」
說完,又寒聲道:「值此之際,治喪為頭等大事。若有宵小趁機作亂,朕絕不輕饒。此等喪心病狂之輩,人人得而誅之,無論是誰,殺之有功無罪。」
「臣遵旨。」陳誠立刻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