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牌匾後面,一隻老鼠探頭探腦,看樣子一點都不怕人。
傢什滿地都是,看樣子撤退之時,很多未及帶走的東西都扔掉了。
“契丹人佔了這麼久,光知道在外邊放牧,也不收拾收拾。”說到這裡時,劉鄩頓住了,因為城裡面還是有一些明顯有人住的房屋的——或許是契丹人,也只能是他們了,不過此時已經人去樓空。
“呵,佔了你們落腳的地方了。不過遼陽本就是安東府理所,前唐故地,大夏新土。”劉鄩笑道:“況且,這種好地方留給你們太可惜了,又不會經營,便由本將代朝廷收回吧。”
午後,劉鄩吃過午飯,又踏著長滿青苔的石階,小心翼翼地登上了半截城牆。
城牆的頂端,曾經結實緻密的夯土,被不知道從哪飄來的野草種子佔據。野草頑強地生存了下來,千方百計吸收著雨水的滋潤,茁壯成長著。
城牆外緣,有群山,有河流,更有那一望無際的草原——曾經或許是農田。
遼地比較邪門,有些草長得幾乎有一人高,差一點的也有半人高,密密實實,隨風擺舞。可想而知,這些草到底吸收了多少土裡的養分,才最終長成了這副模樣。
真是牧人的天堂!
陰山那片的草場,遠看是草原,近看是沙地。牧草也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種類還少,與遼地根本沒法比啊。
果然還是印證了那句老話,中原如果變成牧場的話,那麼沒有一處草原可與它們媲美,自然稟賦就差遠了。
草原之所以是草原,那是因為根本長不了別的。但中原的土地宜牧宜耕,遼地差不多也是如此。
遠處馬蹄聲、鼓角聲接二連三響起。
劉鄩定了定神,仔細觀察。只見契丹各部開始了依次撤退,慢慢融入進了山水樹林之中,遠離了戰場——吃過一次大虧之後,這次他們的表現強了許多。
契丹人洶湧退潮,聽起來似乎是好事。但劉鄩知道,這很可能是一個騙局。契丹主力未必就真走了,也有可能找地方放牧,躲藏了起來。
基於這個認知,劉鄩也深刻意識到:遼陽,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將是夏軍與契丹交鋒的第一線,在附近定居是很不明智的。種地放牧估計不要想了,能保住一家老小性命,不被人掠走當奴隸就很不錯了——這裡暫時不宜派遣移民墾荒。
契丹不會輕易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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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軍觸角延伸到遼陽,那麼後方的一些城池就可以利用起來,招攬流民、移民墾荒種地了,比如建安縣——這將是安東府轄下的第六縣。
敬翔看著在田裡辛苦勞作,栽種短生長期豆類作物的土人,心中暗鬆了口氣。
高佑卿是講誠信的。他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抓來了十幾個百姓,連漢話都不會說,也不知道是高句麗人、靺鞨人還是契丹人。衣衫襤褸,骨瘦如柴,一臉麻木之色,讓他們幹啥就幹啥,沒有一點反抗的意思。
敬翔一看就知道,那是被殘酷的世道磨滅了眼中最後一絲光彩,離行屍走肉已經不遠的百姓。曾幾何時,秦宗權肆虐的河南大地上也有很多這類人,最後是梁王給了他們生的希望,讓他們的眼中重新煥發了生機。
安東也有苦命人啊。
“劉先生。”高佑卿牽著馬兒來到了村頭,褲管上湖滿了泥巴,馬鞍下掛著人頭,神采奕奕,精神非凡。
“高將軍從何處來?”敬翔放下手中正在挑揀的瓜菜種子,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