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樹德懶得看這幫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直接將他們關押了起來,日後任憑朝廷處置。是死是活,看你們的造化。
在這一點上,邵大帥其實一直十分恭順。之前擊破原州吐蕃,抓獲了數百人,統一送往長安,朝廷將其流放嶺南。後來西征河渭,前後抓獲了近千名吐蕃貴人及其家屬,同樣械往長安,朝廷斬了首惡,餘眾流放吳越,讓他們去江南排沼澤,治良田去。
鳳、洋二州官員及其家眷,如果無法將功折罪,那麼也將被押往長安論罪,最後多半被流放至會州定西縣。
第二日,邵樹德進鳳州城看了看。
登上城樓之後,入目所見,是一處又一處險峰,以及夾雜在險峰中的河道及山谷。
“興、鳳二州,一定要控制在手中。”邵樹德指著遠處的崇山峻嶺,道:“有此二州在手,山南西道對咱們就是不設防的,亦可自此南下三泉,入劍門。”
入了劍門,蜀中會如何,不問自知。
“大帥,那武定軍是一定得罷廢了。”趙光逢說道:“興、鳳、洋三州併入鳳翔鎮,秦、成二州併入河渭,重置隴右鎮。今朱全忠已領兩鎮節度使,大帥不妨上表朝廷,將夏綏、朔方、天德軍、振武軍合併為天寶年間之朔方鎮,身兼朔方、隴右兩鎮節度使,為朝廷西北屏藩。”
“過了,過了。”邵樹德失笑道。
“取法乎上,得乎其中。取法乎中,得乎其下。”趙光逢道:“求兼朔方、隴右兩鎮節度使,朝廷必不許。那麼退而得其次,任朔方節度使可也。”
邵樹德想了想,沒給出最終的回答。此事,可以是一個努力的方向,但還得觀望下朝廷風色以及天下局勢,再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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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鄭縣的暮靄煙雨中,諸葛爽勉強起身,坐到了胡床上。
“蔣二郎,何如此悲切耶?人生數十年,還沒看透嗎?生老病死,時至則行。”諸葛爽淡淡地笑了笑,眼睛看向窗外,一時間陷入了回憶。
年少時家裡很窮,經常吃不飽飯。雖然父親曾自豪地說,他們是琅琊諸葛氏的後裔,出身名門,但實際上濟不得甚事。中山靖王之後都能織蓆販履,他這個諸葛氏的後人,為了混口飯吃,還是去投軍了。
人生經歷的一幕幕,遇到的一個個人,有些他自己都忘了,但此時一一記起,恍如昨日。
有少年時光大門楣的宏願:年少的他,總覺得自己是最特別的一個,以後一定前程遠大,可以匡扶社稷,令天下人仰望。
有青年時投身軍旅的意氣:青年的他,實際了一些,但自恃勇力,看不起這人,看不起那人,總覺得他們蠅營狗苟,若自己身居高位,會怎樣怎樣,一定比他們做得更好。
有淪為乞丐時食不果腹的悲切:年少時的理想已經遠去,而今只想活著,同時也深深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有用。
有加入亂軍朝不保夕的彷徨: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落到這步田地,正路走不通,只能奮力拼一把,走邪路了。
有歸順朝廷時妻兒同賀的喜悅:小小的汝州防禦史,就令自己欣喜若狂,再回想起二十年前自己指點江山、憤世嫉俗的醜態,真是羞得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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