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算是條漢子。”邵樹德讚道。
王重榮亦有同感。
二人都是武夫,對視死如歸之輩自然另眼相看。不管之前田令孜如何害怕,但在死到臨頭的時候,能放下一切,從容赴死,確實難得。
“王帥,田令孜已誅,其黨羽也將分批問斬,不知王帥可還滿意?”
“既殺此輩,某也不想在這長安多待下去了。”王重榮道:“邵帥,考慮得怎麼樣了?定難、河東之師,乃國家精銳,若拼殺起來,不知死傷幾何,豈不為親者痛仇者快?之前某曾遣使前往晉陽,問李帥,定難軍與河東有大仇乎?李帥曰無。又問,靈武郡王可曾輕慢、折辱李帥?亦曰無。既如此,何必打起來呢?二位一旦兵戈相向,關中諸藩多半也被牽扯進來,河中亦有可能波及。某無其他心思,只願安享富貴罷了。”
王重榮這話比較實在了。昔年關中討黃巢,諸葛爽就認為此人是個守戶犬。河中富庶,王重榮得享富貴,亦想把這份富貴傳下去。定難軍與河東一旦全面開戰,李克用沒有盟友,但邵某人一定會遍邀李克用的仇敵,圍毆此輩。
屆時河中能獨善其身?可不得大軍借道?這會發生什麼誰都不敢保證。
“王帥有此盛情,某便去櫟陽會一會李帥。”沉吟了一會,邵樹德說道:“河東李帥,討黃巢時亦是立下過大功的,此國家干城也。”
“這便好!”王重榮暢快地笑道:“聽聞邵帥與李帥年歲相仿,不如約為兄弟?”
邵樹德聞言一呆。孃的,我以後還要圖謀河東呢,奪義兄的家業,這像話嗎?
幸好王重榮也只是隨口一說,見邵樹德沒接話,便哈哈一笑轉移了話題,道:“宰相蕭遘,與某相厚,還望邵帥手下留情。當然,若此輩實在不像樣,惡了邵帥,某便讓蕭氏上門賠罪。”
“蕭相乃師長(百官之長的意思),又與王帥相厚,某自當禮敬之。”邵樹德答道。
“對了,險些忘了此事。”王重榮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輕聲道:“藍田楊復恭,與河東李帥有舊。太原之師西進關中,倒有一大半著落在此事上。若邵帥稍稍讓些步,讓那楊復恭位列中樞,李帥自當滿意。”
這就是分好處了。
定難軍揮師入長安,殺田令孜,扶西門氏。其他有實力的自然想有樣學樣,王重榮勾連上了宰相蕭遘,李克用想讓楊復恭復起,也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朝官們也樂得如此。如今這個情況,沒有外藩強兵撐腰,指不定就政爭失敗,被“賜死”了,誰敢大意?
邵樹德一直將王重榮送到田府大門口,這才返回。
王重榮的親兵就在外面等著。許是等的時間長了,稍稍有些懈怠,或倚或靠,嬉笑喧譁,被王重榮瞧見,直接就是一頓馬鞭亂抽。嘴裡還罵罵咧咧,威脅要殺親兵全家。
前一刻還在與邵某人談笑風生,這會又和個暴君一樣,王大帥在兩種人格間切換自如,讓人歎為觀止。
“走吧,回進奏院。”邵樹德回首看了看田令孜那堪稱輝煌壯麗的府邸,說道。
如果沒能力保住自己的權勢富貴,建這些宅子又有何用?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
回到定難軍進奏院後,陳誠、趙光逢、盧嗣業、梁之夏等人正在等他。
“大帥。”眾人一起上前見禮。
“諸賢群集,說吧,什麼事?”邵樹德笑著問道。
“大帥,今日朝會,百官議置遂州等五鎮之事。”諸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後還是陳誠上前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