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一天醫都沒學過,怎麼可能救得了旁人性命……他就是個騙子——”
“你這女人——”
老婦抄起銅缽便要往辛晚樓頭上砸去,辛晚樓也不畏懼,正要空手招架。桌上忽然“咚”一聲,一塊黃澄澄的金錠子就已擱在桌面上了。
沈羨亭並未說話,甚至並未轉頭,目光一直注視著樓下的梁王府。那老婦喜笑顏開,瞬時放下銅缽,將金錠子擱在其中。
“公子善心,將來定有大福報的。”
說著,老婦跪下磕一個頭,極珍重地揣著那金子走了。
“你——你給她金子做什麼?”辛晚樓氣得語無倫次,指他罵道。
沈羨亭淡淡地看她一眼:
“給辛宮主的火餘宮建廟。”
“我是哪門子宮主……這無非是安長思想出的損陰德的斂財主意,你作甚挖苦我?”
“上樑不正下樑歪……”
辛晚樓登時桌子站起來,將不知春拍在桌面上。周圍賓客都嚇一跳,唯獨沈羨亭如沒聽見一樣,神遊天外般地瞧著樓下。
她實是無法,總不能真在此同他打一頓。而那老婦拿了金錠子已要下樓去了,她連忙追上,將那金錠子搶回來。
“安長思是個騙子,別信他、也別幫著他騙旁人!”說著,她將刀從鞘裡抽出一截,刀光一亮,老婦才不敢多話了。
她揣著金錠子回來,小二恰巧又將酒送上來。沈羨亭沒理她,立時從小二手裡將酒壺接過,隨即將封泥開啟,仰頭灌了一大口。他不是個愛喝酒的人,酒量比辛晚樓也絲毫不及,如此這般不過是為了氣她。
自她重回載雪居後他就一直與她如此作對,辛晚樓早已習慣了,只是不想讓他喝這麼多酒而已。他近來身子本就不好。
她正要開口相勸,卻見沈羨亭神情一凜。她順著他的目光望下去,長街上駛來一輛四匹馬拉著的華貴馬車。馬車在梁王府門前停下,瞬時便有幾人來接。大門開啟,露出一青衣女子半身——正是鮮少出門的高吟吟。
沈羨亭猛地站起,卻被辛晚樓一把拽住。她沉著地盯著高吟吟,目光幽微,沉聲道:
“沉住氣,暗殺可不是你這麼搞的。”
說著,她遞給他一壇開了封的春風醉,身子在椅上悠哉靠坐,指指他的椅子,笑道:
“坐下,喝你的酒。”
沈羨亭無法如她一般平靜,如今她給他酒喝,他又抱著那酒壇不動了,只死死盯著梁王府門外。辛晚樓卻是不慌不忙,搖著酒壺打量樓下,彷彿在欣賞長安街景一般。
小廝將馬車車門開啟,接著俯身,恭敬地低頭跪在車門之下。車裡那人穿一雙褐色的羊皮小靴,鞋面上掛幾根翠色鳥羽,毫不思索,登時踏在小廝背上。她借力一跳,便輕巧地落在地上,如同一隻身姿靈巧的羚羊。
那女子穿一雙羊皮靴子,外頭卻套一身宮婦的藕色華服。那衣裳是中原樣式,布料與繡花皆精美非常,仔細看來,衣角處還繡幾支團針繡繡出的芙蓉。如此打扮,倒顯得不倫不類了。
青衣的高吟吟一步上前,極親近地拉住女子雙手,接著便引她進去。兩人走入府門,辛晚樓眯起眼睛,正疑惑這女子身份,卻聽沈羨亭在一旁輕聲念道:
“訶息?”
她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卻想不起來在何處聽過。她轉頭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