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隻會說這兩個字了一般。辛晚樓被這一聲驚叫嚇到,可想到瓷片還握他在手裡,許劃傷了臉,她便又想去奪那瓷片。可沈羨亭已然受不得她再向前一步了,她不得不自玉鸞殿退出來。
她尚在茫然之中,沈羨亭的哭叫漸漸變了調子,驀然成了徹頭徹尾的尖叫。解休聽後,面色微沉,起身朝殿內看,卻見沈羨亭已然自那個小角落倒在地上,兀自抽搐,整個人砸在滿地碎瓷之上。
解休只怕沈羨亭手裡那枚瓷片。所幸沈羨亭只握著,不曾拿來劃傷自己。可他身下的碎瓷卻隨著手足的輕動在他身下滑動,眼看著便又在他身上割出血跡。
沈羨亭撕心裂肺地掙紮片刻,忽而沒了聲氣兒。驚叫一斷,他驟然渾身繃緊,呼吸也急促非常,可卻如一口氣吸不到底一般輕短,那般呼吸只是徒勞,片刻間便痙攣起來。
解休顧不得那麼多了,立時走入玉鸞殿,將他從碎瓷地上拉起來。感受到旁人的體溫,沈羨亭的身子在他懷裡立時又繃得死緊,一時又尖叫著讓解休“出去”,抬起手不住地搡他。
解休從懷裡掏出一枚丸藥塞入他口中,可沈羨亭在驚亂中絲毫咽不進,齒列咬在解休手指上。
情勢危急,辛晚樓想不了那麼多,立時大步奔來,一個手刀劈在沈羨亭後頸。他渾身一軟,瞬時噤了聲,搖晃一下,便倒下去。
她一把將他撈起,一把將他手中瓷片奪過。沈羨亭半邊身子被碎瓷劃出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傷口,血色從衣裳下透出來。可他身上還是掌心傷口最深,辛晚樓死死攥著他的手腕,望那些血能少流一些。
“你怎麼直接……”
“再不打暈,難道生生看著他弄死自己麼?”
她攥著他淌血的手腕,將他翻轉過來,攏在自己懷中。
她握著那枚薄薄的瓷片,溫熱的、帶著他的體溫,其上全是他的血。
辛晚樓慌亂地將瓷片撇到一邊,此時才發覺自己的手抖得不成樣子。解休從她懷裡把人撈過來,一手從他膝下穿過,徑直抱到床榻之上。
他沖門外侍人道:
“趕緊進來收拾,動作輕一點,瓷片、銳器,全都收起來——”
他轉念一想,又匆忙道:“火!還有火——蠟燭能撤的都撤掉,夠照明就行!”
他將沈羨亭平放在榻上,握著他鮮血淋漓的右手細細察看。他手心皮肉盡綻,邊緣已掀了起來。辛晚樓本不怕血的,看了他的傷口卻覺得腿軟,險些坐在地上。
“手筋都要斷了……”解休轉動沈羨亭的掌心,眉頭緊皺,“我要將傷口縫起來的。你看不了,趕緊出去。”
辛晚樓抿唇不語,呆立許久,似是下定了決心,便走出去。
她剛一推門出去,紫菱便迎上來。直到此時、辛晚樓走出玉鸞殿,她窒息沉悶的胸膛才才覺得終於能喘上一口氣。辛晚樓的肢體搖搖晃晃,一把握住紫菱的手臂。紫菱見狀不好,就地扶她坐在階上。
“他是怎麼……”
“姑娘莫急,”紫菱寬慰道,“會好的。”
“會好的……”辛晚樓大睜雙眼,茫然木訥地喃喃說道,“可怎麼就能不好了……”
“那天……他還教了我破光的最後一式……他還說,要作我火餘宮的主君……”
她眼中水意愈重,聲音愈啞。
“他那天是故意支走我的……如果我回來再晚些,看到的是不是就是他的屍體?他怎麼對我如此狠心呢……”
紫菱正要開口,身後玉鸞殿忽而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驚叫。她嚇得一顫,猛然看過去,什麼都還未曾見到,殿中藥童卻已匆匆將門合上。
辛晚樓卻不曾回頭,殿中人哭喊得撕心裂肺,她在門外死死攥住紫菱的手。身形一晃,懷中那瓶假死藥便骨碌碌地滾落於地。
陶瓶輕巧,不曾碎裂。只在地磚之間來回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