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醴宮就在眼前。
沉重的銅鎖今日已被卸了下來,似是專等他來一般,往日宮門處三兩的看管也不知蹤跡。
沈羨亭終於停下,雙手撐在兩扇門板之上,再抑制不住地垂頭嘔出一口血。
鮮血落在他白色的衣領上,似雨打的落紅。他強撐最後一絲清明,緩緩將門推開——
最後一縷暮色自門縫處流入塵封多年的冷寂深宮,沈羨亭抬眸看進去,身形忽而一僵。
他扶著門板,靜靜地望著飲醴宮內景象,忽然極輕極輕地問一聲,怕驚擾裡面的人一般:
“阿孃?”
沒有回答。
他身形一晃,脫力般地跪下去。
辛晚樓慌亂地從外跑入,背上的不知春在奔跑中險些從肩頭滑落。她已顧不得擺正不知春,徑直沖至秋水閣門外。“嘭”一下,她撞入門內。
“沈羨亭!”
她撐著門框不住喘息,雙頰通紅,發絲上也掛著細密的汗珠。辛晚樓此時形狀堪稱狼狽,閣內情形卻出她所料。
“你來了?”沈羨亭換過一件素淨的月白衣裳,正站在桌前仰頭喝一盞茶水。他有些意外地看著辛晚樓,連忙將瓷杯放下,又換一個。
“怎麼跑這麼急?喝點水緩緩……”
他提起手邊茶壺,茶湯輕柔地落入瓷盞之內。他將那氤氳著水汽的熱茶推向她。
辛晚樓看向那朝向自己的瓷杯,卻未接過。她猶在喘息,驚詫地抬頭問他:“你……你沒事?”
沈羨亭奇怪地輕輕眨眼,朝她搖搖頭:
“我為什麼有事?”
“沈夫人不是——”辛晚樓脫口而出,忽而看到一旁紫菱焦急地無聲搖頭,便又將話嚥下。
誰知沈羨亭自己將話說了出來,緩道:
“哦……是。”
辛晚樓這才看見,他倚著的桌案之上正平平放著一把長劍,其上血跡未拭,已然幹了。
“我去晚了一步,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自刎了。”
他抬手輕觸劍上暗紋,指尖不免從那些幹涸的血跡上劃過。
“照流雪剛從她手中墜下來。”
這把劍便是照流雪,殺了棄月樓二十一人、剛剛又奪去他母親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