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清欣慰地笑起來,抬手摸摸杜若的臉頰。
“娘走了,不敢同你說太多話。”
“萬歲。”她輕聲說道,臉上帶著笑意。
杜若一怔,眨眨眼,便也說:
“萬歲,阿孃。”
東宮之內充斥著靜謐祥和,誰人都難料想今夜會發生那般大事。
“太子聞淙,目無尊長、心無君臣,今乃失德,責禁足東宮、日杖三,欽此——”
魏公公盛氣淩人地丟下一道聖旨,垂眸看著那一人之下的太子殿下狼狽而卑微地跪在他腳下。
太子身上麒麟紋的衣衫被盡數剝去,只剩一件單薄的白色中衣,其上隱約透出血跡。太子俯首道:
“兒臣領旨。”
喬柯跪在一旁,聞言焦心地抬手攙扶。太子佝僂著身子跪坐起來,冷眼看著面前站立的內監。
魏公公諂媚一笑,這便上前將太子扶起,說道:
“殿下,這都是陛下的旨意,奴才只是替陛下傳個話——您啊,這幾日便養好身子,待陛下消氣兒不就萬事大安了嗎?”
“陛下再生氣、罰的再重,可說到底——您還是太子。”
直到宮內諸人走後,太子依舊跪坐在地上。滿地積雪冰寒,他衣衫單薄,臉上的血跡已在風雪裡凍成細碎的紅色冰碴。
喬柯戰戰兢兢地攙他:
“殿下……”
“你走,”太子輕聲道,“都走……所有人都走。”
“殿下,今夜太冷了——”
“不是陛下要我跪一夜的嗎?”太子平靜說道,“我若不從,便是欺君——罪上加罪。”
說完,他自嘲地輕笑一聲。
喬柯於是不敢再勸,便只幫他將周遭閑雜人等一併趕走。杜若也被送回住處,同住的繡娘們覺得無趣,便早早睡下。她平躺在一片黑暗之中,耳畔是其餘繡女恬靜的呼吸聲,時而又能聽到遠處的煙火之聲。
這是皇宮裡的焰火,宮內仍在宴飲。
太子跪坐與積雪之內,面目已被凍得青白,渾身失了知覺。他的意識如粘稠的積水般滯澀,而天邊時有的焰火之聲則令他在心痛之餘多幾分清明。
身上的傷口並未處理,可卻已不再痛了。
肩頭忽而裹上一件披風。
太子不易察覺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