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淙聽了也很訝異,說道:
“我們成親後,你不就要搬去重華殿嗎?”
訶息想起來,臉上立時紅了。如她桌上的硃砂口脂一樣。
聞淙將口脂拿起來,指腹輕輕在其上上打轉,朱紅的色彩留在指尖。
“不過也不急——我小叔父剛剛過世,照例孤一年內辦不得婚儀。此事真是越拖越久……”
他目光微寒,不過寒光轉瞬即逝。聞淙自桌上捏起一張紙,其上滿是訶息大大小小的漢字。宮裡給她和赫舒請了先生,每日花幾個時辰學漢話讀寫,這是她的功課。
聞淙捏著那張紙,皺眉看了許久也未看明白,正要相問,訶息便已紅著臉上前,相當野蠻地將宣紙轉個方向,拍在聞淙面前。
“你看反了!”她赧怒道。
那一整張都是“淙”字,聞淙這才看明白。
聞淙啞然失笑,指尖一鬆,紅色的口脂便將他的指印留在白宣一角,閑章一般。
“笑我什麼……你笨死了……”訶息嗔怪道,飛快地從他手裡搶過那張紙,匆忙塞在桌下。
“我在笑——我真想今日就同你成親。”
聞淙捏住訶息的下巴,指腹上的口脂印在她下巴上,如同一輪自她臉上升起的小小紅日。
訶息摸摸下巴,指尖輕觸,卻怕把那紅印抹花。她緩聲道:
“殿下,你知不知道……在我們色然,女子成親時,要在臉上四方繪四個紅點。那便是將在我此後一生中歸於四季的四個太陽……”
她身上已盡是中原衣物,發中也盡是中原飾物。她渾身上下已失了色然人的影子,彷彿一尊瓷塑的漢家貴女,唯獨臉上一抹紅印如同草原上生起的紅日,在瑩潤的薄胎瓷裡透出鮮紅的光亮。
聞淙沒有說話,只柔情地注視著她,盈盈的笑眼裡盛滿秋水。訶息還想問什麼,聞淙卻已將指尖按在她臉頰兩側,最後又點在額心。
“我去色然接你的路上,就已知道了。”
聞淙輕道。
殿下在大公主殿裡呆了一夜,喬柯便也在殿外苦守一夜。等到第二日天明,聞淙終於從訶息寢殿出來,看見階下苦等的喬柯,才如夢初醒,問道:
“你昨日有什麼事想對孤說麼?倒是忘了問你。”
喬柯大喜過望,憋了一日的話終於能說出來。
“殿下,襄王府昨天來的訊息,說襄王殿下昨日自己回去了。”
“回去了?”聞淙驚訝問,正抬手讓石嬤嬤幫他穿上外裳,“手腳還齊全嗎?綁了他的人沒勒索什麼東西?”
“沒有啊,好端端一個人呢,”喬柯答道,“問他什麼都不說,只說是自己心煩獨自跑出去散心。可這話……誰會信啊。”
“他如今在哪兒?”
“宮裡,”喬柯又說,“陛下生氣了,罰他在太和殿裡跪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