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馬蹄聲 我們殿下。
夜色已然黑透, 熊熊燃燒了一夜的火焰失去攀附之物,已然小了不少。今夜又飄起雪花,可燒焦的廢墟跟前卻一點不冷。
兩匹白鼻白蹄的黑馬拉一駕馬車匆匆趕來, 乘著夜色潛入宣陽坊。蹄鐵在堅固光滑的泥磚上跺出清脆聲響, 於靜謐夜中顯得格外清晰。
辛晚樓拄刀坐在那失了頭顱的塑像上,聽聞馬蹄聲便抬起頭。她循聲望去,神情陰冷, 滿面血跡已然幹透, 如同冬日雪原裡蟄伏的豺狼。
馬車匆匆駛入,匆忙停在院中。駕車的姑娘遠遠望她一眼,便自車上跳下,開啟車門, 抬手扶一人自車廂內走出。
多日不見的安長思衣著依舊素淨, 到了深冬依舊著一襲簡樸布衫,唯獨在外頭裹一件闊大的黑色鬥篷。他扶著秋倚鳴的小臂從馬車上匆匆走下,院中被綁縛之人看見他便眼前一亮,有幾人小聲呼喚一聲“安先生”。
辛晚樓如沒聽見一般,安長思也如沒聽見一般。二人遠遠對望,只是安長思神情淡然、而辛晚樓滿眼怨恨。
他快步走入那已然燒成焦土的所謂“神廟”之中, 看見辛晚樓身下損毀的塑像也依舊形容不改。他一掀鬥篷, 半跪於辛晚樓腳下,緊挨著地上已用草蓆裹好的兩具屍體, 俯首稱臣般垂下頭。
“屬下來遲,參見宮主。”
他過白的頸子危險地露在辛晚樓刀下, 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辛晚樓冷笑一聲,不知春猛杵身下塑像,立時劈入其中。只聽木頭崩裂吱呀一響, 又震落幾枚珠玉。院中綁縛之人俱被嚇一跳,人群中傳出小小的驚呼之聲。
“安長思,你好大的膽子。”
“屬下不知……宮主因何惱火?”安長思明知故問道。
辛晚樓見狀,一刀劈至安長思身前,而他卻連躲都未躲,只閉上眼。
刀刃挑起他的下巴。
“縱使火餘宮頂了個魔教名號近百年,”辛晚樓語音冰寒,“可也由不得你真搞這些歪門邪道……”
安長思被那刀尖迫著仰起頭,謙卑而平靜地望著辛晚樓滿面的血。
“屬下沒有……”他緩聲說,“凡此種種,屬下皆不曾授意——”
辛晚樓一刀割破他的嘴角,動作之快令疼痛的到來都顯得緩了。
“你不曾授意,可卻也不曾推卻。今日場面……便是你一直熱切期盼的。”
安長思嘴角傷口劇痛,令他開口艱難。他依舊忍過,輕聲道:
“那是屬下錯了……從今以後,不犯便是。”
自入了神廟,他的種種行徑被信眾看在眼裡,已然是令他們難以置信。此話一出,更有人在人群中喊道:
“安……安先生——”
“如今情狀,你當如何?”辛晚樓俯身,冷聲問。
安長思頓一下,緩慢推開不知春架在他頸上的刀刃。他一抹唇角血跡,撐著右膝緩緩起身。
他冷眼乜一眼角落處正懇切相望的信眾,於黑夜映襯的廢墟前如同一道細長的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