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訶息來了……”
他喃喃道。
驪山晚照。
漫天晚霞如同錦繡般鋪陳在天際,驪山的一草一木本就金黃,染上霞光後顯得愈發灼熱明亮,如同在火焰中淬煉熔化的金飾一般,秋風拂過,那層金黃便流動起來。
載雪居內,沈羨亭披一件輕薄的素色鶴氅,在霞光所照之處席地跪坐。晚霞刺目,他半垂著眼睫,一雙眸子被照得如同琥珀。
衣物寬大,垂順而輕盈地落在肩頭,如同披一身薄雪。
刀劍破風之聲此起彼伏,他目光微動,循聲看去,霞光中正有一素衣女子執劍刀而舞,刀刀淩厲。她將黛色外裳脫下一半,盡數綁在腰間,露出上身白色的窄袖衫子。晚霞之中,將那白衫子也映得金紅了。
辛晚樓練了許久,終於將不知春收回劍鞘之內。她身上發了汗,邊往屋內走邊套上黛色外裳。沈羨亭的目光隨她輕輕移動,直到她從他身側走過之時,他輕聲道:
“你可想過穿紅衣?”
“紅衣?”辛晚樓倒一杯熱茶,熱騰騰地喝下去,“怎麼突然想到這個?”
“沒什麼,”沈羨亭移回目光,依舊半眯著眼看著天邊晚霞,“只是突然覺得,紅色襯你。”
“我小時候倒是穿過,”辛晚樓倚著桌子也瞧著晚霞,惋惜道,“可做殺手後,就穿不得這種豔麗顏色了……總得把自己藏起來,藏得越深越好。”
“高吟吟那時是不是給你做了一身紅色的婆娑錦?”沈羨亭輕聲道,“拿出來穿吧。”
辛晚樓若有所思地看向他,許久,沉沉一笑。
“若我有一天不作殺手、而作俠客,那婆娑錦我立時就穿。”
沈羨亭沒再說話了,只靜靜地凝視著太陽緩慢地西沉。天際的金黃被驪山的峰巒一點一點縝密地收斂,深沉的夜色鋪陳開來。最後一絲明亮的日光也落下去,沈羨亭身上的鶴氅撲在微涼的風裡,他終於撐著地面起身。
辛晚樓正坐在載雪居一角擦拭劍身,見他過來,仰面一笑。
他忽然道:
“高吟吟必須死。”
她點頭:“我知道。”
不知春已在她手中擦得寒光四溢,她輕輕將刀拿起來,憐惜地輕撫刀刃。
“如果你想,我今夜就能潛入梁王府……替你殺了她。”
“不是現在,”沈羨亭輕聲道,“很多事不對……什麼都不對。高吟吟還不能死……”
他輕聲說著,到最後已變成無聲的自語,如同縈繞此身的一道咒。辛晚樓漸漸蹙眉,立時將刀收起,雙手前探,穩穩將他軟倒的身子抱在懷裡。
沈羨亭拖著她一同下墜,她只能從椅上下來,單膝跪在他身前。沈羨亭將頭擱在她的頸窩處,說出的一切言語都成了細密的耳語。
“我看著她……卻不能殺她……”
“看她……嫁入天家……享萬民養……憑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