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羨亭一時躑躅,不敢胡謅。
“白小姐是我義妹。”
沈羨亭驀地抬起頭。
宗三笑吟吟地為辛晚樓編故事,目光卻灼灼地看向他:
“大公主的婚事,須得貼心人做才叫人放心吶。”他輕輕朝二人眨一下眼,彷彿一隻乖巧而又聰穎的白色狐貍。
*
宴席已散,月色漸明。慶州少有如長安一般歌聲清亮的鳥兒,夜空裡三兩響起幾聲粗啞的鳥鳴。嘔啞嘲哳。
沈羨亭抱臂緩行,抬眼望著天上的月亮。辛晚樓正要發話,卻忽然被人打斷。
“二位留步,”喬柯快步追上,神色不爽,“三公子請二位過去。”
宗三郎所居之處乃是慶州府衙最僻靜處,可一入房門,內裡大小陳設與商隊旁人住的並無不同。
宗三今夜沒喝酒,房裡正燻著松香。他歪坐在八仙桌旁,指尖正輕輕攪著水晶茶壺中的水,那金魚靈動地輕觸他的手指。
“來了?”他輕聲道。
指尖從水中抬起,他用絲絹擦去水珠。一忽兒,沖二人笑道:
“想問什麼,隨便問吧。我知無不言。”
辛晚樓暗暗驚訝,覺得這宗三郎愈發有趣。他叫他們過來竟不是為了問他們的話,反倒是知無不言、是為了給他們答疑解惑嗎?
他倒是個怪人。
她本覺得沈羨亭與這宗三郎氣質相似,可真當這兩人站在一處,反而一點都不像了。宗三似有一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從容淡定,沈羨亭卻渾身帶刺了。
“色然大公主要嫁給誰?”他問。
宗三郎輕輕地笑起來,答:
“太子。”
“公主要做太子妃?”
“不是,”宗三輕聲道,“是太子側妃。”
“商隊為公主送聘禮,卻為何沒有文牒?”
宗三似被難住,故作為難地倒吸一口冷氣,又笑著說:
“因此番是太子私自所為。”
“為何?”辛晚樓問。
宗三想想,思索道:“太子早年間親自領兵北境,在戰場上與一色然女將軍有次交鋒,自此情根深種。豈知那將軍即是色然大公主,且那公主也因這一面之緣惦念太子。二人不久互通心意。”
他嘆惋道:“奈何陛下不允異族血脈沾染皇室正統,太子只能出此下策、先斬後奏。”
說著,他俯身趴在手臂之上,歪著腦袋看著面前金魚。宗三沉靜而柔和地看著那魚兒華彩的尾鰭,輕輕用指尖敲擊壺壁。
那聲音清脆,仿若冰消雪融。